彼时周冉筠还在自己的小绣楼里绣一副并蒂莲花,她从回到周府便开始绣了,绣了整整一夜,想在离开之前把它绣好,做一个荷包送给柳怀璟,倘若他果真有意,收下了,大事便成了一半。倘若他不收,那她再想别的办法就是。
事到如今,她已无路可退,只能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了。
当她听到柳怀璟登门的消息时,正好收完最后一针,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加快了动作。她将绣绷子上的牙色布爿取下来,与另一爿叠在一起,开始缝合。
当柳怀璟与周冉意在大厅落座,柳怀璟说明来意,想要离开清源回长陵的时候,她已经缝好了大半。
当柳怀璟说想自己出去走走,给父女俩一个单独谈话的机会的时候,她已经将抽绳都做好了。
荷包上荷叶翠绿,荷花鲜妍,露珠晶莹欲滴,荷包里还藏了几片干制的荷花花瓣,仔细闻,便有阵阵幽香传来。
她低笑一声,将荷包藏入怀里,率先走到了自家的荷花池畔。
已是夏末秋初,荷花几已凋谢殆尽,只剩满池残荷枯梗,一片衰败景象。
她坐在池边,将早先收集好晒干的荷花花瓣一点一点撒了出去。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是柳怀璟惊讶的声音:“冉筠?”
周冉筠蓦然回头,将自己眼角的一滴清泪恰到好处地随着动作飞了出去,她慌乱地掩饰着:“姐、姐夫……”
柳怀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朕还从没见过你如此……你喜欢荷花?”
“是的,皇上。姐姐喜欢冬日红梅,我却喜欢夏日里的荷香阵阵,满池荷花挤挤挨挨的,竞相盛放,那才开得热闹,开得精彩。只是……如今也都凋败了。”
“你姐姐温柔娴雅,你活泼可爱,都好。”柳怀璟上前几步,“荷花谢了,明年还会再开,再不济,还可以引暖水入池,荷花得暖,便能多开些日子了。”
“姐夫说的是。”周冉筠泣中含笑,“前日里丫鬟们舍不得荷花凋败,便收集了一些花瓣,晒干了送上来,我却觉得,还是将这些花瓣仍旧放回水中,让它们随水而去,尽得自在些,所以今日里趁着天光好,便来送一送它们,却不想竟一时伤时落泪,让姐夫见笑了。”
“朕怎会笑你?朕往日里总觉得你活泼爱笑,似总是没有心事的样子,却不想你会为一池荷花而落泪……天地万物枯荣流转自有法则,我们急是急不来的,但我们能为它们噙一把伤心泪,也算是为它们尽心了。”
“人怎么可能永远没有心事呢?”周冉筠低着头,似是含羞带怯,将那个荷包取了出来,“那些花瓣,我留了一些,放在了这个荷包里,想把它送给那个我心事归处之人,却不知他愿不愿收……”
说完,她竟鼓起勇气抬起了头,一双杏眼痴缠地望着柳怀璟,那双眼中像是生出了无数根丝线,铺天盖地地冲向柳怀璟,将他密密缠绕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