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知命人在大营门口支了个桌子,取了纸笔,找了几个军中师爷,挨个的把百姓的姓名、住址、所担忧的事情等情况都一一记下来。
“等他们所有人的资料和需求都写完,你便派人去呈给常郡守。”宋远知走得远远的,冷眼望着这一幕,突然对乔舒说。
“常郡守?”乔舒不解地问道。
宋远知一本正经地说:“不错,等军队集结,我们便要与大良开战,现在自然是要操演排兵布阵,商量战术,哪有时间做这些琐事。这些本就是常郡守的分内事,你越俎代庖也够久了,总得给他个自由发挥的机会。”
说着话的时候,她看起来很严肃,很平静,但是她的嘴角已经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左边眼睛也总是微眯着,双手交叠拢在身前,微微弯曲,两手大拇指相触,无意识地揉搓着。
乔舒知道,每当宋远知露出这种神态的时候,就代表着她正在肚子里憋坏水儿,咳咳,这话用在宋远知身上,当然不能叫做憋坏水儿,应该叫使计谋。
“先生要动常郡守?”他了然一笑。
宋远知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这位常郡守,是孙尚书的远亲,妻族更是可以直接关联到安国侯门下,这来头,说硬也不算硬,说软也不算软,他又一贯会搅浑水,擅长讨好巴结人,哪一边都不得罪,于是所有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里会去动他呢?”
“可我偏要去动一动。”她低下身去,捡起了一个小石子,放在手里慢慢摩挲着,“不作为,和胡作为,并没有什么高下之分,一样的卑劣可恶,一样的浪费俸禄名位。他已经在郡守这个位置上做的够久了,也该换个更有能力的了。正好借这个契机,一并收拾了。”
乔舒恍然大悟,对于宋先生的这个决定自然是举双手赞成,他八卦地问道:“先生属意谁?”
宋远知高深莫测地一笑,“你猜。”
“先生的心思,我哪里猜的来呢?”乔舒摇摇头,“反正我看他也不顺眼很久了,先生所谋,我都一并支持便是。”
他只是觉得她有一点点陌生,比起当年和他比肩站在布防图面前,和他激烈讨论怎么安排巡逻兵士的宋远知,这个玩弄权术,算计人心的宋远知,让他觉得莫名的遥远,他本以为自己可以轻易看穿她的内心,却发现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出了这么远。
不不,她其实应该一直是这样子的,她在长陵,在那群糟老头子——个个都是人精的围绕中,能平安存活下来,还能打出她自己的一片天地来,必然心计手段非他们这些人可比,只是他过去只看见了她诚直忠勇的一面,便以为她就是那个样子的了。
可她只要是为了南平,做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既然他们有共同的敌人,那当然是要支持的。至于旁的,他不想管,也无力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