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在热水中尽情伸展,她感受着水流温柔地抚过自己的每一寸肌肤的感觉,然后苦恼地看着那些红疙瘩,身上的也就罢了,脖子上也有,连脸上都有,这势必意味着未来的好几天她都必须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包括围脖,包括面纱。
可她苦心隐瞒的事情又能瞒得了多久呢?
做过的事情,就一定会有痕迹。
比方说,宋小姐床上的床褥怎么少了一条?
再比如说,宋小姐过府那天穿的衣服怎么也不见送洗?
又比如说,宫中都在议论,皇帝陛下那夜究竟去了哪里,竟不见何时出去的,直到晨时才重新出现在皇宫门口,衣衫凌乱不整,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看起来十分狼狈,然而他的笑容,竟比这天上的太阳还要璀璨。
只有宋老太师直到赵锡梁究竟是怎么出宫的——夜宴散去的时候,赵锡梁趁着众官上马车一通忙乱的时候,一个轱辘钻进了他的马车,然后跟着他来了宋府。
宋老太师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不讲规矩的男人,更别说是皇帝了。即便是个傻子也知道,他夜半三更来宋府,究竟为的是哪桩?
他更知道赵锡梁昨夜宿在了宋府,那洗澡水还是他叫云裳备下的。
宋老太师摇头叹息世风日下之余,只能叫为数不多的宋府下人闭紧了嘴巴,好在宋府想来规矩森严,虽然难免有人心里犯嘀咕,但谁也不敢把它拿到明面上来议论。
很快到了除夕夜,他琢磨着宋远知在宋府住了段时日了,虽然很多时候这见面的规矩是能省则省,但这几天宋府必定热闹得紧,将她晾在小楼里终究也是不好,便差人将她叫了来一起过节。
这还是宋远知第一次见到宋府里的几位主子,她戴着面纱细细瞧去,老太师膝下共有五子,以及八个孙子十一个孙女,除了早夭的宋三公子,基本都在这儿了,满满地坐了好几桌,都是些俊秀大气的世家公子小姐,坐的正站的直,说话都是轻声细语,连声碗筷碰撞声都听不见。
宋远知被安排在五个儿媳妇那一桌,和着五位美丽动人的少妇坐在一起,她少有的拘束,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听着她们小声地讨论着各自的育儿经,或是哪家的钗环做得好,哪家的脂粉比较细腻——都是些她插不上的话题。
她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裙,扶了扶头上沉甸甸的首饰,哀叹着自己到底还是换回了女装,以后就要强行融入这些宫中贵妇的圈子里了,她只能支起耳朵,仔细地听着她们议论,在心里默默地记着小笔记。
话题讲着讲着,终于讲到了大良的过年习俗上了,估计是那些妇人看她初来乍到怕她不知,特意讲得详细了些。其他的倒也和南平差不多,只是重点提了自元月初三日起,各家王爷要依次在府里放烟花的规矩。
宋远知突然心里一动。
“远知……初三夜,你不要出门……外面有什么动静,你都不要去管。”赵锡梁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
包括后来,他又提了好几遍,让她最近不要出门。
“初三夜,是在哪个王爷府上啊?”她问道。
五夫人用折扇掩着嘴唇柔声笑道:“自然是那荣亲王了。”
自然就是赵锡梁那嫡亲的胞弟赵锡权,宋远知心中犯了嘀咕,赵锡梁应该不会先拿自己的弟弟开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