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知抬眼去看他,脸上的神情还来不及收敛,只是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呈现出一种短暂性的呆滞状态。
“为什么不走?”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男子,转瞬又换了个问题。
宋远知猛地起身,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将眼泪鼻涕擦在了他昂贵精致的龙袍上。
“你在这里,我怎么走?”她闷声说道,带了明显的鼻音。
像是被一击重拳重重砸在了他的胸口,血肉横飞,他的心一下子化了,本能地反手将她拥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既然不想走,就别走了。”他哑声说道,“朕给过你机会了,你这次不走,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突地肩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原来是宋远知一口咬在了他的肩头,透过厚厚的冬衣,还能让他感觉到疼痛,可见她用的力气有多大,他一动也不动,任她咬着,只用力拥紧她,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从此便可永不分离。
“你下次再敢赶我走,我就真的走了。”咬够了,她靠在他的肩头威胁道。
“你敢!你是朕的妻,生生世世,你都得同朕在一起!”他转瞬间又变得凶神恶煞,咬牙切齿道。宋远知气不过,又一脚重重地踩在了他的脚上。
赵锡梁牙关咬了咬,冷声嘶了一声,才灭了气焰,低声道:“朕刚才……真的以为你走了。”
“哼!”宋远知低低地哼了一声,“我饿了,我要吃锅烧鸭子。”
“好!锅烧鸭子!”乍怒乍喜的赵锡梁,开心地像个两百斤的孩子,拉起宋远知的手就往回走,“走,正好朕也饿了!”
那夜过后,仿佛一下子放下了心结,赵锡梁神清气爽,通体舒泰,磨刀霍霍,只等着向猪羊了。
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果真有人帮他,第三天的早上,大雪就停了,甚至还出了大太阳,积攒了许久的积雪一下子化了个干净,气温乍然回升,好像已经渡过了隆冬,到达了夏天。
大良军全军沸腾,上下一阵欢呼,抄起自己的家伙就列队出发,继续往南走,同还在崇平进行攻城战的前军去会合。
离开之前,宋远知遵照自己的约定,找人重新修葺了乔舒的墓,将他迁到了原玉州的烈士墓园,位置很好,一抬头就能看到太阳,周边树木葱郁,来年还能看到漫山遍野的杜鹃花,最重要的是,他的旁边就是申灿。
他们生前形影不离,死后也能一起做个伴。
她也给自己的孩子修了一个小小的坟头,那孩子连衣冠冢都没有,坟里只有赵锡梁家祖传的一枚玉佩,据说是留给历代长房长孙的信物。她想了想,把那块黑曜石石头也放了进去。
孑然一身来到这里,她什么都没有,除了这块黑曜石,她什么也给不了他,只盼着玄止如果看到这个,能保佑那个孩子轮回转世,投个好胎,下辈子别再遇到她。
她其实有些不确定,如果这个世界是假的,那么赵锡梁就也是假的,那他们……怎么可能有孩子?如果这个孩子生了出来,那他是真的还是假的?
但是现在想这些都已经没有用了。
一座小小的玉州,埋了太多她的故友,申灿、沈如令、乔舒、孩子、锦萍,还有千千万万死于大战中的军士,无论是哪一边,她都可能曾经与他们同道,一起行过路,一起骑过马,一起喝过酒,一起打过仗。
如今,他们的结局就在这里了,那她的结局呢,她又能走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