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大良已经打到崇平了,若是崇平不保,南平危矣!这个险,值得冒,必须冒!”
柳怀璟却忽地转移了话题:“听说你把安国侯扣了,所为何事?”
孙嘉俨话头被阻,不得不跟着一起换,他想了想,说道:“正是为此事,安国侯觉得南平已不可靠,连夜带着家人想跑,被下官给拦下来了,其间多有言辞争执,未免扰民,下官先行将侯爷请去了军舍,至于之后如何,还请皇上裁夺!”
出乎他的意料,柳怀璟没有一丝惊讶的神色,也没有愤怒,他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用一种几乎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再过几日,或许你就能看到满城上下出逃了,朕的皇叔们也不会例外。他们都觉得南平保不住了,没有人会相信朕,也没有人会相信你,他们更相信攥在手里的东西。”
“嘉俨,不是所有人都把南平当家的,南平亡了,他们可以带着钱、带着人去大良,或者去南齐,一样可以好好生活,唯一一个将与南平共存亡的人,只有朕。”
这些话,都是当年宋远知对他说过的,但他当年不以为意,全然没当回事,如今再细细想来,却是字字椎心泣血,直将他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皇上切莫作如此想!”孙嘉俨急道,“数十万将士还在崇平苦苦抵抗,若是崇平没了,他们必定也会一同消亡!皇上,他们还在等着我们的援军,请您下旨!”
柳怀璟揉了揉胀痛的额头,说道:“嘉俨,你如今是书生意气,心系家国固然是好,可是你从未带过兵,手下兵士又不足,你有何退敌之法?你可知你将要面对的是谁?退一万步讲,假如你们真的短兵相接,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你……会杀她吗?她又会杀你吗?何苦为难彼此呢?”
孙嘉俨眼中也露出不确定之色。
“你还是给朕守好长陵吧,前线自有季承勋他们,若是他们也不敌,那就是天要亡我南平,谁也阻不住颓势了。”
“可是……季承勋他……”
“朕知道,他也年轻经验不足,可是前线二十万将士,先生以前多由季建临统领,如今季建临捐躯了,除了季承勋,还有何人弹压得了他们?”
“那侯子启……”
“侯子启确是个良才,只可惜年岁太小,难以服众,朕送他前去军中历练,就是希望他快速成长,在军中建立威望,才对得起朕的一片苦心。”
孙嘉俨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个人了。自古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他本以为柳怀璟会是个例外,可时至今日,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不知道面前这个帝王,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先这样吧,你把安国侯也带过来,这事朕虽然料到了,但是也不能不过问。”柳怀璟疲倦地叹了口气,歪回了榻上,膝上长绒毯软垂而下,屋中炭火正旺,他却依然觉得寒冷,直往毯子里缩。
摘星楼高八层,屋外就是凉亭,四面透风,朔风呜呜地吹着,顺着窗沿灌进来,屋檐下灯笼被吹得撞在房墙上,嘭啪作响。折腾了一夜,眼看着已经到了卯时,天色却依然晦暗一片,暗沉沉的,也无星子,也无日光,只剩下无边的空茫。
高处……不胜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