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云峰山清水秀,上次颂仙会来得匆匆忙忙,这回总算得了闲暇。”
身后,有人蹚草而来。
孙峥道收回心绪。
他知道今晚有谁拜访,没有回头,说道:“飞鹰,几年不见,你听上去圆滑了许多。”
姜桂之性,田飞鹰没放在心上。
“孙老莫不是在调侃我。”他朗声笑着,大方地走了过来,“又是一年登高处,遥揽四季,空留忧愁。”
从游云峰放眼望去,脚下一片葱茏,还在深春;宁火谷热浪奔流,好像酷暑已至;长江浮孤舟,如秋风揽落叶;尽头的雪境之地,仿佛永远停在了冬天。
听到田飞鹰的一句即兴感慨,孙峥道觉得自己在瞬间游历了春夏秋冬,最后停在了白茫茫的天涯,他竟觉得有些冷,嗅了嗅,空气中并无寒意,却多了一份隐隐涌来的酒香。
是酒。
是好酒。
“好香的酒!”孙峥道忍不住赞叹。
田飞鹰举起方尊,酒像蝴蝶一样扑着翅膀飞了出来。
桂花香和迷人的米香瞬间绽放开来,还有无数种刺激味蕾的气息,一点点辣,一点点酸,一点点鲜,仿佛将世间的所有美味都囊括其中,而且分门别类、毫不含糊。
人间春秋载,梁香独一杯——说的便是梁酒,是千万年酿酒工艺的巅峰,这不仅是酒,更是身份的象征,权力的廷杖,王朝的璀璨。
“天子赏予山馗的梁酒,金贵得很。”田飞鹰不由分说,变戏法似的递给孙峥道一爵,爵身还带着温热,这是田飞鹰用内功传热,让它在气温转凉的夜晚也保持日出般的煦润。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孙峥道举杯。
田飞鹰抬起方尊,将其倾斜,月光洒满了细流而下的橘黄色液体,仿佛一道闪耀金光的银河,荡漾落尽。
孙峥道笑得合不拢嘴,只等到田飞鹰把自己的那爵倒好。
两人立刻就迎月举杯,快饮美酒!
“只可惜今晚只剩你我二人。”田飞鹰说着,兴致也消退了不少,就连醇香四溢的酒也没法使他打起精神。
孙峥道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五年前,虽然他们没有共饮一杯,但却是四人同座。
如今,邱无思走了。
“尾浮子掌门呢?她今年可会到来?”田飞鹰神情落寞。
“她……”孙峥道欲言又止。
“她怎么了?”
“你和她之间怎么了?”
“我和她?”
“一个月前,你让彭腾护送了什么东西离开山馗,送给尾浮子去了,结果他惨遭杀害,你却对此不闻不问,还是带着人来参加颂仙会。”
“啊……确实如此。”
“为何?”
田飞鹰不答,而是举爵,喊道:“喝酒!”仿佛,对面的山上有位与他共饮的老友。
“喝尽了。”
田飞鹰起身说:“那就再喝!”
“再喝。”
孙峥道的白胡须上沾染了一滴淡黄的酒珠。
他盘膝而坐,胡须贴在野草上,酒珠便顺着流入大地。
爵又满上了。
马上又快空了。
田飞鹰的脑袋埋在双膝之间,脸颊微红,并非不胜酒力。
“尾浮子想要开辟通天大道,我帮了她。”
孙峥道并不觉得意外,其实他猜得八九不离十,但听到田飞鹰亲口说出,还是不可避免地皱紧眉头,望着冷冷的月光,说道:“那本秘籍害死了无思,你不是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