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了。”
“尾浮子肯定弄错了,你还相信她的话?”
“可当年,不正是您证实那墓主身份高贵吗?”
孙峥道漠然:“身份高贵之人,就一定是对的?历朝历代那么多皇帝,他们多尊贵?又有几人为明君?几人为昏君?几人为暴君?贵人未必行好事。”
对天飞鹰来说,孙峥道也是身份高贵之人,他行了好事吗?两人皆不语。
风偷走酒香。
半晌过后,天飞鹰一饮而尽:“好,您说的对。”
“喝酒。”
“喝!”田飞鹰猛灌一口,擦了擦嘴角,吧唧吧唧的嘴说明他意犹未尽,“无论怎样,我帮了她,其实也不算帮她,我只是叫人把宝瓶送了过去。”
“你从未想过,这件事可能会把无关的人害死?”
“是谁杀了他们,我就要杀谁。报仇!”田飞鹰冷笑一声,“——好古老的说法,从我迈入武林之后,还从未替人报仇,世间这么太平,除了当年高昉叛乱,导致江湖纷争,打打杀杀了几年外,一直很太平。”
他用眼神询问孙峥道是否要继续饮酒。
对方摇了摇头,他就自顾自,又倒一爵。
“我没想过,有一天要替人报仇,还是为我的弟子。”
“他们都是未来可期的孩子。”
“我害死他们了?”田飞鹰像在自问。
因为说这句话时,他既没有冲着孙峥道,更没冲着其他人,而像是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话。
孙峥道没有回答,他侧头抚摸胡须,凝视着田飞鹰的双眼。
这位年轻气盛的掌门确实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张狂。
和朝廷共镇京城,让他学会了谦卑、隐忍和伪善的笑,那双澄澈的眼眸似乎被什么东西搅浑了,是醉了吗?
田飞鹰不甘心地吐了口长长的酒气,爵子从手中脱落,在半空旋转了两圈,脚跟子插进泥土里,斜歪地立在云雾滋养的土壤上,然后被野草深埋,沙的一声响,仿佛扎进了大地的血管。
他在来之前对天发誓,一定要让杀死门派弟子的真凶血债血偿。
来颂仙会,他只为一件事,就是找出真凶。
“谁杀了他们?”他低声自问。
这一年一度的武林盛事,麋集了各方豪杰,可以说江湖里所有的情报,都汇聚一堂了。
田飞鹰早知道真凶神秘莫测,行踪不定,手段凶残却不留痕迹,就连山馗派中经历最充实、眼光最老道的长老都难以验明其真身,因此,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颂仙会上。
“孙老可知是谁下了这般杀手?我听闻,您的那位弟子海云,他惹上大事了。”借酒壮胆,田飞鹰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怀疑一位德高望重的掌门的弟子,也就是质疑掌门的人品,对一位高龄江湖人士而言,显然是羞辱。
可他田飞鹰别无选择。
海云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谁不知道?难道因为孙峥道资历老,就不该被怀疑?
说完此言,田飞鹰的目光变得像伺机行动的狐狸般狡猾,他迫切想知道孙峥道的回答。
老掌门抚了抚胡须,只是说:“我也在找他。”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但是孙峥道并不是在跟田飞鹰打太极。因为,孙峥道相信海云的人品,但他无意让别人也跟着相信。
这世上有许多难事,劝人相信一个陌生人,就是其中一件。
“他在哪?”田飞鹰问完,才觉得自己多蠢,大概是酒麻痹了神经,虽然他还清醒,但脑子转得不够快了。
于是他补充问道:“他会在哪?”
孙峥道沉默不语。
田飞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毫无疑问,那是咏光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