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暝缓缓说道:“我在林中与那群刺客交手的时候,发现那些人的刀法与身手,都像极了当年在扬州刺杀你的那群死士。而且他们的手臂上,都有一个很奇怪的图腾,只是我尚不知他们从属于哪个门派。只能等大理寺的结果了。”
清婉震惊不已,“怎么会是同一群人呢?当年在扬州刺杀我的人,不是江生的人吗?可江家如今都已尽数被灭了。”
她一直以为,是江生派了人去杀她灭口。除了与舅舅一案有关的人,她想不到还有谁会想要她死。
夏暝说:“那些人是专业的杀手,他们可以受雇于江生,也可以受雇于别人。这并不矛盾。”
清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我糊涂了。”她差点就忘了夏暝也是出身于杀手门派。“可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连你都能伤着?”
夏暝说:“我还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当时我发现刺客后赶去救人,张廷是和赵建在一起,那群刺客大致有七八个人,个个武功高强无比,手段狠辣,我一门心思都在保护你的心上人,压根就没有去帮赵建挡刀,按理来说,他不可能活的下来才是,可当我收拾完刺客,却看到他身上仅仅挨了一刀,在护卫赶到后,便晕厥了过去。”
清婉说:“你的意思是,是赵建找的刺客?还故意把张廷引到了无人的地方,好下手刺杀他?”
夏暝点点头,说:“很有这种可能。赵建虽做过十几年的武官,但我清楚见过他与军营将士比武,以他的身手,根本不可能打的过那些刺客。”
清婉深吸了一口气,问:“你确定吗?”
夏暝说:“如果你相信我看人的眼光,我可以肯定告诉你,此人绝对有鬼。”
清婉蹙眉思考:“可他与老师无冤无仇,为何要刺杀他?而且他亲自把人引到深林中,不是很容易让人怀疑上他吗?况且老师一向谨慎,怎么就入了他的圈套呢?”
夏暝想了想,说:“可能他没有想过张廷能活下来,也有可能......这不是他本意,他也是受了他人胁迫......不得已这么做。”
清婉忽然想到什么,目光骤然放大,“是古博尔人。是因为关税的事。”她猛地拍了一下案几,“一定是这样......老师昨日才与我说,他想给外祖父一个警告,让他不要再利用我干涉国朝内政,他们一定是心生报复了。”
清婉越想越觉得恐惧,又开始忍不住发抖,夏暝伸手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你冷静些,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
清婉真的不敢想象,如果老师没有挺过来,她该怎么办?她一定会疯掉的......
营帐外忽然有人禀告:“大人,下官受刘大人之命,来向大人禀告。”
夏暝松开手,坐直了身子,说:“进来吧。”
一个穿着官服的男子走了进来,行过礼后,说道:“刘大人已经检查过刺客的尸体,那刺客手臂上的图案,乃是近年来苍梧国一直在追捕的杀手组织祭舫司的图腾。”
清婉一怔,祭舫司不是苍梧国的前身岐山国的杀手组织吗?怎么会跑到帝京来了?
夏暝说:“我知道了,辛苦大人了。”
那男子离开后,清婉忙对夏暝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苍梧国追捕的杀手怎么会跑到京都来了?”
夏暝摆了摆手,说:“你先让我仔细想想......这个祭舫司,是岐山国的国主设立的,后来岐山国被如今的苍梧国取而代之,苍梧帝二十几年来,便一直四处派人在追捕祭舫司的余孽,他们的人,为了躲避追捕,逃到帝京来,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若他们想要在大梁存活下去,一定得与人合作,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比如......帮狗官杀你灭口,来获取庇护。”
清婉说:“你是说,江生曾暗中豢养这帮余孽,来为他铲除异己?”
夏暝的指尖在案几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豢养异国余孽这么危险的事情,他若与赵建合伙了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你方才说,你外祖父心生报复......婴州离这十万八千里,他又是怎么与赵建搭上关系的呢?”
夏暝都想不明白,清婉就更想不明白,她随口问道:“这么可怕的一个杀手组织,以前崆峒派还在的时候,你没有听谁提起过他们吗?”
夏暝想了想,说:“我小的时候,曾听我爷爷提起过那么一次,说他年轻的时候,岐山国还在那会,他去那边游历,碰上一个同行因为保护一个金主,被祭舫司的人追杀,那一次,我爷爷差点就没从他们刀下逃出来,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去岐山国了。”
清婉低叹道:“这么危险的......”
夏暝忽然神色一凛,说道:“如果江生真的豢养过祭舫司余孽,我父亲会不会是因为在救你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秘密,才导致全家被灭口?”
清婉也是一惊,她想起张廷与她说过的话,说:“我记得老师曾告诉过我,当年,是赵建最先上奏疏,怂恿先帝派兵剿灭崆峒派的。”
现在轮到夏暝不淡定了,他先前便觉得先帝那般怯弱的性子,忽然派兵剿灭崆峒派很不合理,原来背后是这两个人在怂恿。
清婉有些担心夏暝,正欲开口安抚,顾彦的声音忽然自帐外传来:“殿下,徐太医说,张首辅已经无性命之忧了,请殿下安心。”
清婉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她忙对夏暝说:“眼下情况特殊,不管如何,你先不要冲动行事。老师如今重伤在榻,赵建又是齐国公的人,没有那么好对付,我们定要从长计议......”
夏暝不耐烦地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去看你的心上人吧。”
清婉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这人行事一向冲动,可也没什么办法,只得先去看看张廷。
清婉走进营帐,便觉一阵暖意袭来,猎场温度较低,账内还专门烧了炭盆,许是张廷失血过多,需要烧炭火维持体温。
张廷躺在床上,盖着棉被,还没有醒来,徐太医还在账内守着,见清婉进来,忙给她行礼。
清婉走到床边,俯下身看着张廷苍白的脸色,问道:“他怎么还没有醒来?”
徐太医说:“大人失血过多,刚缝合了伤口,服下一剂药,还要再缓上一阵才能完全清醒。殿下不用太担心,大人已无性命之忧了。”
清婉坐到了床边的杌子上,不自觉地握住他搭在棉被外的手。他的手好冷,冷到清婉都不相信这是活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