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婉点点头,说:“知道了,王爷快入宫面圣吧。”说罢,提步往府里走去。
尉迟恭见状忙上前伸臂拦住她,“哎哎哎,别走啊,我此番提前入京,可不是来面圣的。”
清婉负手而立,神情间有些不耐烦,“难不成是专程来找我的?”
尉迟恭笑呵呵的,也不回答,伸着手臂在清婉眼前晃,不一会,清婉便瞧见他的衣袖里,慢慢钻出一条青底褐纹的小蛇,朝她滋滋地吐着信子,还作势想往她肩上爬。
“殿下小心!”陈晁看清了那从袖中爬出来的小青蛇,大吼一声,一手推开尉迟恭的手臂,将那青蛇甩落在地,而后不由分说地拔刀砍了下去。
“我的小青!!”尉迟恭看着地上那断成两截的青蛇,心痛大喊,“我可怜的小青。这可是我派人在田地里找了好久才找来的小蛇,是献给殿下的贡品,是贡品!你这不识货的奴才!”
陈晁仰着头,持着刀,一点悔意也没有,谁让这人胆敢觊觎他们殿下的。
清婉无奈地:“好了好了,既然是献给我的,那便由我处置了,一会我让人把小青做成葱香炸蛇吃了,补补身子,也算不枉费了王爷一番好意。”
尉迟恭闻言,惊叹道:“怀瑾,你终于开窍了?想当初那只被你放生在田野的玉米蛇,如今早已不知化骨成灰在哪个角落了,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这样吧,今天晚上我请客,请你到明风馆吃一顿全蛇宴,你我一块喝喝小酒,叙叙旧,怎么样?”
清婉疑惑地:“全蛇宴?你还有?”
尉迟恭点点头,拍了拍手,立马有两个护卫抬着一个盖着红色绸布的笼子走了上来。
清婉不由暗自惊叹,没想到这人变化还挺大的,不仅不怕蛇了,还主动要请她吃全蛇宴。
“劳民伤财。帝京天寒地冻的,这种在苍梧国土生土长的蛇,带过来存活不了多长时间的。”
尉迟恭笑着说:“所以才要把它们吃了嘛。”
清婉无奈地叹了口气,摆摆手,“多谢王爷好意,怀瑾只怕无福消受,先告辞了,王爷请回吧。”
尉迟恭忙快步拦住了清婉的去路,说:“别啊,咱好歹也算是老朋友了,我这不远万里的前来与你相会,你不吃全蛇宴就算了,连杯茶都不给喝的?”
清婉想了想,说:“进来吧。不许把蛇带进来。”
尉迟恭露出笑颜,乐呵呵地跟上。
清婉坐在案几旁喝茶,尉迟恭背着手在书房里东张西望的,一会看看青釉瓷瓶,一会逗逗水缸里的王八。
“王爷先坐一会吧,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尉迟恭没有依言入座,而是指着书案上那副失败的工笔画说:“这不是林风染的那副《冷香花鸟图》吗?”
清婉有几分惊讶:“王爷怎识得林先生的画作?”
林风染是东越末期的大家,尉迟恭看上去倒不像是喜欢吟诗作画的人。
尉迟恭说:“我十三岁的时候曾来帝京求学过一年,跟随张首辅学过一阵子工笔画,这种入门必学的画作,我还是临摹过多次的。”
清婉一怔,他十三岁的时候,不是她刚刚离开帝京的那一年吗?心里忽然就有点不舒服。“老师日理万机,怎么会有心情教你画画呢?”
尉迟恭走到书案后,拿起毛笔沾染了颜料,说:“那又怎样?我父亲与张首辅可是在香叶山拜过把子,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教侄子作画,不是应该的吗?”
清婉一下严肃起来,“你做什么?别乱动我的东西。”
尉迟恭笑眯眯的说:“帮你改一改啊,你这作画的水平拿出去,也好意思说是张首辅的学生?”
清婉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随便你吧,反正那画我也不要了。”她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喝着茶,拿起手边的一本《山水纯全集》来看,目光不时地望书案的方向看去。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安安静静的伏着身子作画,那细杆描笔握在他宽大的手掌中,显得特别小巧,神情虽专注,姿态却一点也不优雅,这种略显不和谐的场景,想让人忽略都难。
清婉忽然想起了老师,那个儒雅温和的男人,认真作画的时候,一举一动都十分优雅从容。
好像他自己本身就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好了!”尉迟恭重重地撂下笔,得意洋洋的,“过来看吧。”
清婉放下书册,起身走到案前,看了几眼。
尉迟恭笑着说:“怎么样?我这技术是不是深得首辅真传?”
清婉懒洋洋道:“差远了。也就比我强那么一点点吧。”
石嬷嬷进来说:“殿下,晚膳布置好了。”
清婉转身向外走去,说:“过来吃饭吧。”
尉迟恭不服道:“哎,怀瑾,你怎么还是这么霸道无理,明明就比你刚才强多了好吗?”
眼见清婉不搭理他,他快步绕过书案跟上她的脚步。
“怀瑾。”
清婉淡淡道:“干嘛?”
尉迟恭说:“你是不是......还在气我当年不告而别?”
清婉忍不住嗤笑一声,问:“你说什么?”
尉迟恭瞪着大大的眼睛,说:“当年贸然逃婚,是我不对,我后来回去仔细想了想,其实你也没有我想的那么蛮横无理,霸道强势,是我胆子太小了,总是曲解你的好意。不过我现在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你是想抓蛇,还是想下荷池里戏水......”
“等等等,等一下。”清婉抬手示意他住嘴,“我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呢?第一,你那不叫逃婚,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怎么能算逃婚呢?顶多算忍受不了我恶行落荒而逃罢了。第二,我让你下荷池,抓蛇,都是为了作弄你,那不叫好意,你没有曲解。”
尉迟恭翕了翕唇,几欲开口,清婉接着说道:“第三,你还想不想留下来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