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静娴微微抬起了头,声音都在颤抖,“......老爷前阵子整日宿在外头不归家,还叫了您身边的婆子离府去照顾那位姑娘,想必应是十分在意吧,可老爷您迟迟不把人接进府中,是怕耽误了容安的考试吗?”
霍江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说:“我霍江堂堂七尺男儿,岂会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你可真会瞎猜。”
田静娴愈发迷惑了,没有外室,那他见吕掌柜是在做什么?“可是......”
霍江打断了她,摆摆手,“都给我滚出去。以后不许再提这事。”
魏嬷嬷叩了两个头,忙搀扶着还没回过神来的夫人下去了。
霍江缓缓坐下,神色黯然。
清婉的身份,远远比养外室还要见不得人。他发觉自己已经没有以前那种,不顾一切都要带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私奔的勇气了。
她现在生活的那样好,还有张崇璟陪着,他频繁的出现,好像只会毁了她。
清婉没过几天后,就到国子监典籍厅着手开始翻译古博尔人的药典,顺便在翰林院挂了个编修的闲职。
她虽是半个古博尔人,但毕竟从未在婴州生活过,她的母亲从她还在呀呀学语的时候,就开始教她说古博尔语了,有时候,也算是逼着她学,因为她总是嫌弃古博尔语太过拗口,不如国语听着悦耳,长大后,渐渐的不愿和母亲学习交流,母亲去世后,她便再未与人说过了。
古博尔人的祖先最初是游牧民族,数百代人都非常擅长养马和养羊,所以骆达氏编撰的药典中,记载着许多关于如何治疗马羊风寒,食欲不振等的药方。
只是清婉译了好几天,也没瞧见这药方里头提到的哪种药草,是本地常见的。
翻译药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经常会碰到许多不常见的药草名称,她只能到藏书阁中,在茫茫书海中,寻找翻译的法子,有时候一待就是一整天,偶尔还会碰到胡子灰白,穿着一身灰白直裰的魏学士。
魏学士苍老了许多,性子仍同她记忆中一样严厉古板,偶尔还会主动和她抱怨国子监新来的那一届学生,没有一个天资能及得过他的,却一个个心比天高,把自己当成人中龙凤。他打算在明年春季加一场考试,把不合格的学生,通通赶出去,尤其是那群混日子的世家子弟,以此严肃风纪,不然,国朝不知何时才能再出一个张首辅那样连中三元的人物。
清婉听了只是笑笑,估摸着他的提议八成是要被驳回的。
不过,清婉一有了事情做,倒是不再去想婚礼和张廷的事了,他们未订婚之前,清婉向来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管他忙不忙,她一逮着机会,准要去烦他,如今订了婚,反倒没有从前那么惦记了。
这大概就是,只有求之不得,才会寤寐思服。
时间很快到了大年三十,程敏郡主与张玄德带着张璇到张廷家中过年,张璇穿着一件茜素红兔毛边的短袄,扎着双丫髻,一进屋便挣脱了母亲的手朝庑廊下的张廷奔去。
“大表叔!”
张廷正在和张晋说话,闻声一转头便看见一个小人朝自己扑来,连忙伸手扶住她,慈爱地摸摸她的发髻,说:“慢点跑。”
张璇仰起头,笑着说:“大表叔,大堂姐今天会来吗?”
张廷回道:“你堂姐今天进宫去了,应该是不来了。”
张璇失落了一瞬间,又说:“璇儿听娘亲说,大表叔和堂姐订婚了,是真的吗?”
张廷说:“是真的。”
张璇眼珠子转了转,好奇地问:“那以后,璇儿是该叫表婶呢还是叫堂姐呢?”
张廷笑了笑,牵着她的手朝书房走去,说:“都可以,你喜欢就好。”
张璇跟着张廷踏进书房内,说:“那等你们成亲的那天,记得请璇儿过来玩。”
张廷应了声好,又指着盘腿坐在案几旁的尉迟恭说:“这位是表叔的侄子,也是你哥哥。”
张璇揪着小手走过去叫了声哥哥好,尉迟恭伸手弹了一下她步摇上的珠子,说:“你叫什么名字?”
张璇说:“我叫张璇。”这个哥哥看起来好不正经。
尉迟恭说:“你就是程敏郡主的女儿。”
张璇点点头,又指着尉迟恭衣服上一只五爪的神兽,问:“哥哥,你衣服上的是什么?”
尉迟恭低头看了一眼,说:“这是我们东真人的吉祥物,保平安的。”
张廷走到书案后拿起细毫笔沾了颜料,接着画稿子。两个自来熟倒是聊的挺好的。
张璇疑惑地:“吉祥物?你是苍梧国的人?”
尉迟恭捏了捏她的耳珠,说:“你还知道苍梧国?”
张璇说:“当然知道了,娘亲和我讲过。那你为什么不回自己家里去过年呢?”
尉迟恭迟疑了会,答道:“因为......哥哥家里有两只凶猛的老虎,哥哥是出来逃难的。”
张璇拧着眉想了一会,说:“不就是两只老虎嘛,我外祖父年轻的时候还能徒手打死一只豹子呢,你行吗?”
尉迟恭心道,此老虎可非彼老虎,哥哥真的不行。
屋外有丫鬟过来,说郡主让张璇过去花厅。
张璇便对尉迟恭说:“那我先过去了,哥哥若是有需要,璇儿可以让外祖父帮你除掉那两只老虎,这样哥哥就可以回家了。”
尉迟恭摸了摸她的头,她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张廷抬起头,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苍梧国的使节前几日便已出京回乡了,尉迟恭却还在他这蹭吃蹭喝。
尉迟恭继续研究着面前的棋盘,说:“再等一阵吧,还没想好。”
张廷说:“你总不能一直在这待着,迟早要回去面对现实的。”
尉迟恭说:“还不都是你,坏了我的计划,现在好了,我有家不能回,只能借你这躲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