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苔不好意思，立马起身拍了路白一下，假装不耐烦地催她快些走。

程苔收到新的剧本时，很是意外。她看了看剧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演哪个角色。不用说她都知道，这个本子大概又在经纪公司的所有女演员手上转了一圈，最后才转到她的手里。

她倒也不计较，毕竟有戏演总是好的。可当她知道具体的演员表以后，还是坐不住。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是谁都能让我做配吗？”程苔找李姐抱怨。

程苔不是无理取闹，她的角色其实就是个女三号。演配角无所谓，她给公司新演员做配角，也演过很多连台词都没有的，但是最让她不能接受的，是番位在她之上的两个女演员，一个还是在校学生，一个才毕业。

她以前做配的演员，再怎么着都是已经小有成就的，再不就是公司主捧的新人。这样莫名其妙冒出两个新人，让她去做配。程苔实在是接受不了，这还不如当初的小郡主。

李姐也不说话，就听着程苔碎碎念。

“说完没？”李姐给程苔倒了杯水，“来，喝个茶继续说。”

程苔双手托腮，把脸转向一边，很不情愿地“哼”了一声。

“其实这部剧，年前找你本来是要找你演女一号的。但是后来，你也知道的。”李姐把程苔卷起来的剧本理平，耐心地劝说着程苔。

李姐后面的话，程苔不用猜也知道。去年的下半年，程苔的讨论度很高，戏一部一部地接着拍，这边杀青，那边没过几天就进组了。

可她拍的那些剧，到现在一部都没有定档。谁都不知道她拍的那些剧什么时候会播出，或许是明天，又或许永远都不会播。

一部剧不播出，再吹得天花乱坠都不过是客套的过场话。

只是过了个年，程苔的曝光度就急速下降，让人看不到希望，剧方不会看到她，经纪公司也不会费心费力替她营销，这样久了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资源找到她。

越是没有好的作品，越没有曝光度，没有曝光度就不会有好的剧本想到她。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永远都走不出来。

演员的时间，尤其是正在上升期的年轻演员的，比一般概念上的时间要过得快些。一旦你掉队了，此后再想追上去，就很难了。

程苔抿着嘴，拉扯桌布的一角。方才的惊讶迷住了她的双眼，现在的程苔渐渐冷静下来。

“我平时都说你傻说你笨，但我知道，你是最聪明的，到底应该怎么做，其实你是有答案的，对不对？”

程苔看着桌子旁边的花盆，一言不发。工作上很多事情的答案，看看银行卡余额就知道了。

新剧的演员表公开以后，也有人替程苔抱不平，骂经纪公司不上心。本来都升到大制作历史剧女二号的程苔，现在给一帮刚演戏的新人做配角。

而此时的程苔，正绑着发带躺在家里的沙发上背剧本。离开拍其实还有很长的时间，反正程苔也没有什么事情，倒不如背背剧本，省得闲下来想得太多，反而困住自己。

背剧本无聊了，程苔也会上网看看最近的热门讨论话题。她这才发现新剧的其他几个演员已经开始发通稿，力证自家艺人就该是演主角的命，甚至连表格都整理出来了。他们几个的表格比程苔的长了一大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程苔三生有幸，搭上了什么老戏骨。

程苔往上推了推眼镜，不明白这两个女生艺人为什么作品比自己多那么多，忽然很好奇，想要看个究竟，结果发现表格里大多数都是代言或是什么时尚头衔。

看了一会儿，程苔觉得实在是没有意思。演员当然就要比作品，比其他的真是没什么意思。

但是让程苔稍微有些高兴的是，看得出来，经纪公司确实也想要拉她一把，买了不少通稿，只是很可惜，除了几部还看不到影的电视剧，和一桩只热闹了几小时的绯闻外，程苔似乎没有什么营销点。

最后还是李姐灵光一现，打算带着程苔去机场街拍。程苔翻箱倒柜，也没找到几件贵的衣服。不是每个女演员都是天天穿不重样的奢侈品衣服，一套衣服配上一个包。

但李姐有着壮志雄心，立志要把程苔打造成一个富家小姐的形象。

程苔立马拒绝：“你可别动这个心思，我爸就是个中学老师，我妈管着剧团的后勤，任谁看，我都没有富贵气质啊。”

“小演员一定要讲究牌子，越有名气的款式越好，不怕烂大街就怕无人知，只有大明星才会走所谓的平价路线，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品牌。”李姐似乎完全没有听见程苔在说什么，沉浸在自己的美好构思中，一边给程苔看着别人的街拍，一边给她分析。

大学时候，专业里就喜欢暗暗地会讨论哪个女生穿得土看起来穷酸。程苔是最常被提及的人之一。程苔想不通，这些背后议论别人的，真的相信世界上存在着不透风的墙吗？

最让她哭笑不得的是，有一次她穿着从奚安娜那儿淘来的鞋子，开开心心地去上课，课上有女同学夸她的鞋子漂亮，结果转头程苔就在洗手间里听见她们嘲笑自己，用语很是刻薄。

刚开始，程苔也觉得不好意思，拼命地看时尚杂志，不想丢面子。可这样的生活，只让她觉得辛苦。渐渐地，程苔也就不在意别人怎么说，我行我素，穿着二十块批发市场买的衬衫也敢出门。

有时候，班里会有人故意问她：“哇，程苔，你这衣服真好看，多少钱？”

程苔大大方方地回答：“三十五。”

“天哪，三十五的衬衫你怎么穿得出来的，也不怕对皮肤不好。”对方装作很是惊讶的样子，这一嗓子，全练功房的人都知道程苔的衬衫三十五了。

“那又怎么样，我们在这里上课还坐着十几块钱的小板凳，难道大家都会烂……”程苔话还说完，奚安娜就在后面猛踢她的小板凳，差点让她摔到地上。要不是老师正好这个时候进来，教室里恐怕会一直处于尴尬的安静中。

“叫你少说两句了。”洛溪梨在程苔的耳边小声嘀咕。

天还没亮，程苔就到了机场。趁着人还不多，她换了好几套衣服。楼思拿衣服来的时候，程苔笑了出来。任谁都能看出来，楼思完全没睡醒，随便画了两下眉毛就出门了。

“待会儿拍的时候，你去座椅那儿眯会儿，换衣服我喊你。”程苔整理着衣服。

楼思立马睁大眼睛，摇摇头，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度，“没事的，我一点儿都不困。”话音刚落，楼思就打了个哈欠。程苔和她对上眼，两个人都笑了出来。

说来也是奇怪，平时拍戏拍画报的时候，虽然也是对着镜头，但程苔不觉得别扭。可街拍的时候，程苔只觉得衣服不是自己的，就连手和脚也不是自己的，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摆姿势显得自然。

拍了几张以后，程苔看了看，发现自己的表情实在是太做作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墨镜是街拍最常用到的配饰之一。

折腾了大半天，李姐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催着程苔赶紧去换衣服。程苔小心翼翼地往洗手间走。这些衣服都是借来的，比她自己更重要。

街拍的照片发到网上以后，虽然引起了一些讨论，但最终还是埋没在快速变化的网络海洋中。

程苔也觉得很无奈，她演了戏，和当红的男演员传过绯闻，拍了一堆看起来时尚的照片，到最后还是一无所获。她不想要继续跟在别人后面捡她们不要的剧本，却无能为力。

虽然早就知道人生的路上会遇上一座又一座的大山，但程苔内心始终乐观地以为以为只要咬着牙一直走，就会翻过一座大山，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可眼前的这座山，仿佛直入云霄，不管程苔多努力都翻不过去。

程苔不想走下去了，她想要就这样坐在半山腰歇着，懒得管其他人是有越野车还是直升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