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新衣服的时候,程苔就知道又有新活动了。她麻木地坐在那里,任由化妆师在自己的脸上作画。
化妆结束后,她拉起嘴角,对镜子里的自己笑笑,离自己的目的又近了一步。每天醒来,她都撕掉一页日历,以此告诉自己,她又熬过去一天。
这次的活动是时尚和艺术的主题结合。程苔对接受采访没什么兴趣,来的人也没有她的朋友,她就在场地里乱转耗时间。
她刚在一幅画前停下来,瞿山南就走到她身边。
以前有这种场面,程苔总是走开,后来她发现不管走不走开,总会有一大帮人研究他们的复合可能性,这样的新闻必然会登上热点榜。
有复合不蹭是傻子。
瞿山南看着花,说:“据说这幅画和玫瑰战争有关。”
程苔问:“你知道玫瑰战争吗?”
“当然知道了,这不是很有名吗?”
“我以前不知道,还被那群女生笑,过去好久了,现在想想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说起过去的事情,程苔很是坦然,似乎在说明天要下雨一般地若无其事。
瞿山南一下转过脸来看着程苔。程苔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新裙子上亮晶晶的地方,似乎在自言自语:“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那么窝囊。”
“程苔,你什么时候会放下?”
“那个时候你居然喜欢一个他们眼里拜金肤浅无知的小明星,想想也确实是好笑。”程苔并没有回答瞿山南的问题,自顾自地念叨。
“程苔,如果没有段人行,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瞿山南不放弃地继续问。
“还是这个样,我们走到今天这个局面与他人无关,都是我们的性格,或者说,都是命。”
程苔一回家,被家里的乱吓到了。但她甩掉鞋子,直接在沙发上躺下。她没有力气去收拾,只是躺在沙发上发呆。
不管房间有多乱,只要有这空间让她发呆就好。
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房间里还是一片漆黑。
程苔就想这样一直睡下去,就像以前周末赖床,被香味吸引,坐起来一看,齐曼招招手让她和另外一个赖床大户袭安娜下来吃东西。
路白的脸又出现了问题,不得已要再次修补。临走前,她来了程苔家,一进家门,就被家中的乱惊到了。她耐心地整理好程苔的家,拉着程苔冰凉的双手,激动地说:“你知道段人行的版权卖给兰亭多少钱吗?他这样做就是为了让你解脱,如果他卖了自己的作品,换来的是看到你这样不人不鬼的,他会安心吗?”
程苔觉得最近的自己状态确实不是很好。如果说前段时间的她仿佛刚刚滑落进水的人,拼命挣扎着,那现在的她就好似已经看到了最后的结果,任凭自己一点点地下沉,听不到岸边的声音,也不想再折腾,就这样继续下去吧。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哪种状态更糟糕。
她现在是全网最红的女演员,不停地有人找上门来,问她有没有档期,综艺代言两不误,似乎还有个对她余情未了的前男友,拉着家里给她砸资源。
可不是这样的。程苔讨厌媒体问自己和瞿山南复合的可能性,讨厌网络上猜测她图钱的想法,讨厌看到沈兰雪在镜头前客气地对待自己,讨厌瞿山南客气地和自己说话,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事实上,程苔最讨厌自己,居然陪着他们演这场戏。她不想要什么版权了,但觉得不能对不起段人行这么多年的心血,任由别人怀疑段人行的才华,她说服自己是为了拿回版权继续煎熬着,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心怀愧疚,觉得对不起段人行临走前的嘱托
程苔的内心,就像她现在的家一样,乱成一团。
生活这条大河里,淹没了太多的东西,闲来无事的时候程苔已经不敢再看过去的照片,看来更觉伤感。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懦夫,不敢直视未来的路,也不敢看过去的自己,害怕眼中曾经的光芒刺痛内心,不过匆匆数月,为什么恍若两个人。
化妆前,程苔梳头发,摸到一大把细细的头发,无精打采地躺在她的手指上。她没有觉得惊讶,最近每天早上她梳头发的时候都能见到这样的画面。刚开始她并没有当回事,只当是心情和压力问题。可越来越严重,造型师已经开始给她用发片。
她想起自己刚开始拍广告的时候,还吹过一个爆炸头的发型,被发型师笑称为金毛狮王,吹起来实在是太费劲了,如今的自己,这个发量,恐怕就是三毛了吧。
有的时候程苔在家吹头发,一摸一大把掉下的头发,刚开始的时候,程苔特别害怕,生怕哪天早上自己醒来就没有头发,但时间一长,她也轻松了,反正自己也不是靠头发吃饭的,目前为止也没有什么洗发用品的代言,更别说市场上假发琳琅满目,随她挑。
熬着熬着就乐观了。
可当程苔看到又一件新衣服的时候,忽然失去了所有的乐观。她不得不面对,今天她又要参加沈兰雪名下品牌的时尚活动,又要再次面对各种提问。
程苔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回家坐在家里的地板上,不理会一直响起的铃声,她觉得有一股力量驱使着自己,像疯了一样剪碎这件新衣服。
那天看着洛溪梨剪衣服,程苔坐在旁边无力地说:“我想回家,接我妈的班管衣服也好,去我大伯店里卖早点也罢,都可以,衣服和早点不会指责我,不会骗我,也不会抛下我。”
“程程。”洛溪梨握住她的手,程苔这才觉得有一丝温度。
“可我回不去的,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怎么办,我觉得自己没有用。”程苔拽着自己的头发,不停地拍着脑袋。
“没事的没事的,我在这里陪着你呢,我在呢,你要哭就哭,没事的。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只想要你开心。”
程苔觉得再也不能这样下去,在没有拿到段人行的版权前,她很有可能会先疯。
她第一次没有出现在活动上。
程苔随便穿上休息室里一件外套,抱着裙摆,拿起包,跑到楼下跳上了一辆出租车,往车站去。
她要离开这里,不想再继续困在泥潭里。她根本就没有走出来,只是带着微笑的面具骗自己,脱下面具一看,只有满身泥泞。
程苔买了最近一班车的头等座。不是节假日,车厢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给李姐发消息:我要逃走几天,瞿山南那边儿的工作彻底结束吧,我不想再和他们家有任何关联。
在动车上,程苔无意间登上段人行视频网站的账号。段人行总抱怨她抠门,几百块几千块的护肤品眼都不眨一下就买,几十块的会员追着他要密码。
程苔发现段人行收藏了一集纪录片:在世界尽头相遇
她在动车上看完了这部片子,看着那只企鹅义无反顾地离开大部队,程苔似乎开始才理解段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