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苔最近热度降低了些，倒不是她没有工作邀约，而是程苔自己刻意地减少商业活动，也减少出现在热点榜的频率，即使有露面的新闻，也是程苔回学校听课，继续钻研演技，看学生们的作品。

她确实是在努力营造自己转型的决心。

剧组其实不希望演员频繁请假外出，耽误拍摄进度。但因为演员自带的关注度，很多剧方都不敢直接说出来，只能忍，等到剧播出的时候，再把这件事说出来，一来可以出一口气，二来也是为自己留后路，如果电视剧的成绩不如预期，正好可以拿演员的不敬业作为借口。

无论是和瞿山南在墓园被拍到，还是按照惯例出现在球场，现在都不是程苔的宣传重点。

女演员永远都不能靠恋情相关的新闻拉自己一把，即使短期内会有助力也不行，相反，这些作品以外的事情倒是能经常让演员掉进泥坑。

程苔知道，能指望的只有自己。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程苔和陆行远是捆绑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最近，她已经不再发和陆行远相关的通稿，更多的是宣传自己的演技。除了这个赛季的最后一场比赛，程苔并不打算出现在俱乐部。她要努力撕掉和陆行远有关的标签。

在这期间，也有剧本和商演找到程苔工作室，说程苔没动心是假的。程苔就是个普通人，爱钱爱镜头，喜欢风风光光地出现在大众的眼前。

一个女演员，比起作品，更容易有热度的还是爱情，造型，服饰，妆容，这些更容易成为话题。

但程苔知道，这些都会成为过去时，只有作品永存。

总有一天，程苔这个人会容颜老去，会死亡，但她曾经塑造的人物形象不会消失。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消失在了观众的眼前，程苔希望在职业生涯的纪念碑上刻着的是她角色的名字，而不是谁的前男友，谁的妻子，谁的母亲，也不是造型，服饰，各种人设。

所以她要努力演绎更经典的角色。暑期档她的《光武传奇》即将再次重播。这么多年，程苔还是只有这些角色，看起来是认可，但其实很讽刺。那些比美艳压的精修图，不会成为演员的代表作。

转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使不缺钱，程苔还是面临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她演过古偶，现偶，发现涨人气有的时候真不是难事。随随便便发一些比美艳压的通稿，按照剧本来一次直播，就有很多人称赞她，说爱她。

这其中有真心喜欢程苔的人，但肯定也有拿钱说话的水军。程苔不愿意承认自己好像也开始喜欢沉浸在这种被认可赞扬的假象中。

每个人都希望得到认可，不愿意是面对批评之声。

曾经程苔也会经常看网络上的留言，想要看看观众对自己演技的评价。但现在，她好像没有那么期待了，有的时候看到批评的留言，会直接觉得对方是自己的黑粉，从来没有认真看过自己的作品。

其他人看没看过程苔的作品，她不知道，但忽然有一天，她明白了，自己确实是忘记了是怎么走到今天，忘记了为什么出发。

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不同的任务，以前程苔需要的是曝光度话题度，这样可以有热度，拿到更好的剧本，但现在的她，更需要沉下心来，成为靠演技和路人缘扛剧的女演员。

但程苔在这个时候遇到了一个麻烦。

为了拿到想要的那部剧，程苔一直在塑造自己低调拍戏的形象，尽量不牵扯进争议中。但随着她又有一个官司胜诉，程苔还是引起了争议。

李姐曾经劝程苔暂时收手，等到以后拍完戏再继续追究造谣的媒体。程苔也知道和这些媒体撕扯不利于打造正面形象，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个人坐在蓝曼龙主场的看台上发呆。

她看了看时间，往少年队的训练场去。小行正好在训练，程苔站在场边，看着球场上开心奔跑着的侄子，陷入了怀念中。

如果段人行还在，过几年他也可以这样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的孩子玩闹，大伯大伯母还可以像带着小行一样，牵着。段人行的孩子去公园玩。他们会拍新的全家福，大伯母给大伯整理衣服，埋怨他粗枝大叶，段人行抱着孩子，站在一边看自己的妻子化妆。

逢年过节，段人行带着妻子孩子回家。大伯大伯母在厨房里忙碌着，程苔像曾经逗侄子一样逗段人行的孩子笑，给他们红包。亲戚好友都很羡慕大伯大伯母，不再会有以前那样的风言风语。

但这一切都不会有了。

一声哨响让程苔回过神来，侄子跑过来抱住她，笑着说：“姑姑，你才来看过我，怎么又来了。”

“因为姑姑喜欢小行啊。”程苔整理了一下侄子的头发。几天没见，侄子好像黑了点，踢完球满头大汗，额头上的汗水黏住了头发。

夏令营有明确的安排，程苔没办法带着侄子出去玩，说了几句话以后，侄子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去看动画片。

侄子走了两步，回头朝程苔挥挥手，大声喊：“姑姑，再见。”

程苔笑着也朝他挥挥手。

她忽然想起，那个时候送段人行上大学。她要回家前，段人行把一家人送到学校门口，她也是这样，走了两步，回头朝段人行挥挥手，大声喊：“哥，再见。”

段人行站在门口，也是站在阳光中。程苔不太看得清他的脸，但她也知道段人行应该是笑着的。那时的程苔，以为段人行此后的人生也会阳光明媚，但她没有听到命运的冷笑声。

离开俱乐部后，程苔去找了迁帆，她想要告诉迁帆，自己绝不会撤回任何诉讼，如果还有媒体造谣，她还是会追究责任。这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大伯大伯母。

有些媒体，为了点击率，已经忘记了新闻人的职业操守，取一个很有迷惑性的标题，随便编几段话，然后再买一波水军转发评论，这就是一个新闻。这样的媒体，对不起新闻中的主人公，对不起努力求证的同行，也对不起还相信媒体的用户。

迁帆不在办公室，程苔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翻杂志。听到脚步声，她还在继续翻着杂志，说：“大外甥，你今天挺忙啊。”

可真的见到来的人时，程苔慌得立马丢掉了杂志。眼前的这个中年男子，她是见过的。当年在疗养院，程苔见过迁帆的父母。迁帆的父亲是音乐系教授，和程苔说话的时候很是客气，完全看不出有长辈的架子。

“好久不见了。”男子笑笑，“我们很多年没有见面了。”

程苔立马站起来，慌乱地说：“叔叔，你好。”

“爸，你怎么来了？”迁帆的出现，打破了办公室的尴尬，程苔也可以稍微松口气。

迁帆的父亲把什么东西递给迁帆，笑着说：“你妈非要我给你送来，说是怕你累着，我就只好跑一趟，还好我的讲座安排在三点，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