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依伊听了忙快步进了正房,就看杨氏正在指挥着仆妇请府医,又叫人拿冷帕子来。
吴氏一身乌金色的常服躺在床上,额头上敷着一块冷帕子,正在抹眼泪,那污浊的眼睛毫无生气。
有丫鬟给白依伊行礼,吴氏听到了,忙转过头来,伸着手,想要抓着外孙女,嘴里叫着“心肝”。她年老忘事,再加上刚刚受了惊吓,早就忘了之前要白依伊抄佛经的事情,只是一味地握着外孙女的手哭着道:“人们都说世事无常,果然是不错的,齐嬷嬷昨日还活奔乱跳的,可今日就……”
白依伊安抚吴氏道:“好在齐嬷嬷的儿子刘蟾当时不在家里,躲过了这一劫,齐嬷嬷也算是留下后人了。外祖母若是觉得可怜他,便赏赐些东西或者提个管事,让他今后不至于没有依仗也就是了。”
吴氏这才点点头道:“我怎么把这事情忘了?”
杨氏脸色不善,韩府的四司六局已经被韩义鹏分了二司二局给百合院那小妖精,怎么这姓白的小蹄子也来搅合,想要让这老太婆往府中安插人不成?
那齐嬷嬷和欣儿是她的人,齐嬷嬷的儿子刘蟾自然也是,可若是让老太太出面给刘蟾恩典,保不齐刘蟾就会感激起老太太来,她岂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杨氏脸上挤出笑容来,轻声道:“老太太放心将这件事交给儿媳来办,定然让刘蟾今后有所依仗,日子过得比他娘活着的时候更好。”
吴氏是个没有主意的,听儿媳这样说,也不多想,吩咐将自己库房里拿出些好布料来给齐嬷嬷下葬,便将齐嬷嬷后事一类的一应事物都交给了杨氏去处理,自己拉着外孙女说起话来。
白依伊对于刘蟾的安排丝毫不以为意,也不多话,等杨氏走了之后,亲手喂了吴氏半盏茶,之后问:“怎么不见外祖父?”这老两口子不是日日形影不离的吗?她不知道吃了多少次老狗粮了。
提起韩天明,吴氏就笑了起来,道:“春日了,那些鸟儿呀,雀儿呀都活泛起来了。今日午后,后院子不知怎么飞进来一只天鹅,落在了咱们的小荷塘里,你外祖父觉得有趣,便去抓天鹅了。”
白依伊面上嘻嘻笑着和吴氏打趣,笑意却不达眼底,趁人不注意,对晴风使了个眼色,晴风会意,借口怕下雨,回去给白依伊取雨伞,退出了门去。
府医来了,给吴氏问了脉,说是无碍,吃些凝神的药物也就是了。
白依伊这才放了心,待药熬好了,喂了吴氏喝下,便与吴氏东拉西扯起来。
吴氏有了外孙女解闷,很快就忘了齐嬷嬷的事情。
到了晚饭的时候,韩天明意气奋发地进了门来,兴奋得就像一个得了玩具的孩子。
白依伊看着韩天明满头白发,裤子上都是泥水,唾沫横飞地给自己的妻子和外孙女讲述自己是如何勇猛地抓住了一只天鹅。
吴氏眼睛看不见,自然不知道丈夫如今是多么像一个刚刚插秧回来的庄稼汉,只是乐呵呵听着,笑容里似乎还带了宠溺。
白依伊吃饱了狗粮,命人将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的韩天明拉下去洗漱,又招呼熊嬷嬷开始摆饭。
齐嬷嬷死了,这上房里可就只有熊嬷嬷这么一个一等的管事婆子了,想必很快她就会顶替齐嬷嬷,成为上房大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