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云沂冷笑道:“朕管他们做什么?那嫁妆朕要不起,里头不知装了几箱贵朝长公主的面首。”
使臣欲哭无泪,谁想到他开口这般刻薄,这种事眼都不眨地就拿到明面上来说!
苏回暖轻轻拽了下手指边的衣袖,盛云沂适时唤付豫拿来准备好的圣旨,带北梁人出去,没有多说一个字。
使臣是被拖出去的,双目睁的老大。
苏回暖抹了抹额上的汗,待人走干净才捡起茶杯看了看,所幸没摔碎。
她低声抱怨:“方才那一下你倒是乐意见好就收,之前都做什么去了。”
盛云沂蹙眉望着她,有些无奈:“你底气得再足上几分,他回国要是和你堂姐交代我们容易应付,那以后就更麻烦。”
苏回暖抿着茶,”你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就是怕我回去才这么说的,现在一点退路都没有。“
他在她耳朵旁吹了口气,“生气做什么?要不是你昨晚求了我半宿,就不是只将他拖出去交给礼部那么简单了。”
苏回暖连忙推他,违心地嘟囔:“什么时候求过你……”
他笑了几声,利落地揭了她的皮,”苏医师,白日里怎么不见你那么诚恳,出了寝殿便不认人了么。“
苏回暖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他昨天在朝会上见了梁人,一回来就翻来覆去地折腾,醒来记起要喝汤药,却被他给收了碗。她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一直很注意,几次都让她无话可说,这回她的月事正常来了,刚松一口气,就又要提心吊胆等到下个月。
她看着他越来越认真的眼神,不禁别过头去,良久才说:”我遇上事会考虑到你,不用觉得我会从宫里飞出去。“
盛云沂默然半晌,道了个好字,两人对坐了一时半刻,都觉得气氛不对。
俄顷,苏回暖听他放柔了语气:“下午打算做什么?”
她重新挂上笑容,“听说吏部肖尚书家的千金病了一个多月,等会儿去看看,午饭后顺便和药局里的朋友在京城逛逛,是原先端阳侯府的陈医师,你在邹远见过的。”又补充道:“如果去城外的温泉,可能明天回来,因为正好旬休。就一天,你能睡着吧?”
他格外顺畅地同意,“初霭闹着要来沉香殿,陪着她拆一晚房梁也差不多了。肖府靠南,你既然已经安排好就去罢,马车走到那要大半个时辰。”
盛云沂还是她熟悉的样子,瞳仁里泛着清浅的湖光。
苏回暖被这样的目光送出了门,差点磕到额头。她总觉得今天诸事不顺,右眼皮老是在跳。
肖府确实比较远,回暖看约好的时间来不及,让车夫走了小道,结果小道上全是相同心思的人,马匹卡在中间慢慢挪,到了肖菀家里都午时了。
据凌扬说,尚书千金卧病在床一个多月,御医去看过几次,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风寒未愈。原来容戬池带兵驻守了小半年玄英山,祖父和母亲思念的紧,三个儿子又忙于官署的事务不能天天承欢膝下,于是准孙媳妇就偷偷自告奋勇去陪容夫人。春夏之交天气多变,容府许多人着了凉,肖菀也染上风寒,没陪几天就横着被抬回家。
这事儿放繁京闺秀堆里就是个笑柄,所幸两家已经定了礼,容夫人也喜欢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没把这事传出去,保得肖尚书一张老脸无恙。
苏回暖上次来尚书府是六个月前,不太记得路,但肖府门前正停了一辆马车,车壁绘有冬青木,是晏氏的标志。
陈桦小跑着上前,眉开眼笑地拉住她的手:“你终于回来了!就猜今日院判大人要过府上值。阿菀等了好久,可算把你盼到了。“
得了个人带路,苏回暖很快摸到了尚有印象的绣楼,几声咳嗽从里面传出来。
陈桦担忧道:”眼下这么热,她还要盖着被子捂汗,真是难受。本来已经快好了,十几天前还抱着药罐子来药局找我商量怎么请你吃饭,没想到回去病得更厉害。“
肖夫人早就候在女儿门口,两位医师顶着浓重的药味进房,看到了躺在床上病容惨淡的千金小姐。
肖菀精神头倒还足,撑着枕头扒拉开帐子,立刻挥手道:”回暖回暖!“
医师们让肖夫人先行,苏回暖随后搬了把小绣墩坐,敲敲药箱,让小姑娘伸出手腕。
她看过肖菀的脉案,尚书府请的大夫开的都是常规的方子,按理说病人早该痊愈,不知什么缘故就是不起作用。过了一会儿,送药的侍女通报进来,苏回暖接过乌黑的药碗闻了闻,又依着习惯亲自尝了一小口,确认没有问题。
陈桦看看忧愁满面的夫人,道:“药方应该没错,女公子当时来药局的时候我开了相同的汤剂,记得她气色还好。”
肖菀嘟囔:“这次真不是我装病……回暖,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苏回暖沉下心又听了一遍脉,最终笑道:“你好生在床上躺着便行,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心,这些御医都是行家,断不会医坏了人。我换一副方子给你,如果不见效,就再来府上与御医们商讨。”
肖夫人制止了女儿要和医师们一起吃晚饭的想法,隔着屏风与苏回暖详细说了近来病人的状况,又感激地送她们出门。
“等我好了就一起出城去渡口看月亮吧!”背后肖菀还在扯着嗓子喊。
陈桦忍俊不禁:“除了脉象,实在不像生病的模样,我看不出一旬就要活蹦乱跳。”
后脚踏上车,发觉院判依然在思索,她觉得事情瞬间变得老大。
果然,苏回暖缓缓道:“我还是觉得她的脉象不对劲,药也不太对症,就是说不上哪里有异。再等等看罢,反正已经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