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良只道是陈仲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便继续道:“你不阻拦最好,此外,修行法门禁止私传,谁人可以修法,必须经我同意!”
听了这话,陈仲当即冷笑:“须你同意?敢问这是谁家律法,老朽未闻汉律有此一条!”
又是汉律!
之前仙门郡侯就是拿汉律来搪塞他!
如今,那大胆的敕神,更是直接倒戈了!
彭良被彻底点燃了心头怒火:“谁家的律法,在这仙门郡,彭某的话,就是律法!”
陈仲目光森然起来。
彭良也自分毫不让,更是将那召劾敕神的竹符扣在了手中。
仙门郡侯长叹一声,起身对陈仲拱手:“陈公,非是小神有意,实是身不由己!”
边上左固、巴辕见状,急忙交换眼色。
随即,左固出言劝和:“二位、二位莫要动气!陈老先生,都尉也是为了仙门之安定,还请老先生多多包涵呀!我等其实并无恶意,并非是要阻止老先生回乡传法,实是当今妖精鬼魅众多,我等士族人手不足,若是城中百姓再因修行引发争斗,实在是没有精力维持。”
陈仲听着这话只是冷笑。
都不屑于与左固分辨其中荒谬。
左固仍自说着:“老先生欲传修法,我等三姓郡望,愿厚礼奉上,请老先生专一教导族中晚辈,即便先生欲为第四姓,也无不可呀!”
那边彭良登时大惊,之前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可!第四姓,绝然不可!”
彭良直接踏出了座席,来至当中。
“哈哈哈哈!”
陈仲大笑起来,他明白三姓士族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了。
其一,阻止他广泛传播修行法门。
其二,便是尝试将他也拉入到士族行列,如此他们利益一致,第一个目的自然达成。
只不过,士族之间,具体的利益也免不了分歧。
彭良就很害怕陈仲加入他们。
至于原因,陈仲才懒得猜测。
待众人注意力都被陈仲的笑声吸引到一处。
他才收声起身,目视四人,缓缓道:“南方有鸟,其名曰鹓鶵,子知之乎?”
太守孔蘩露立时露出苦笑,晓得自己被嘲讽了。
左固、巴辕也面上无光,这是庄子对惠子说的话,后面就是——猫头鹰得了一只腐烂的老鼠,恰巧鹓鶵路过,猫头鹰害怕鹓鶵抢食,发出叫声恐吓鹓鶵。最后庄子问惠子,你做梁国的国相,这官位就像是腐烂的老鼠,你是要为了这只腐烂老鼠一般的官位,来恐吓我吗?
唯有彭良,眉头紧皱:“什么鹓鶵,某家不知!”
“哈!”陈仲连连摇头:“却是老朽的不是了,竟忘记了你彭氏不治《庄子》,乃枚七发门徒,也罢!”
陈仲挥手间,拔起长剑,骈指轻点。
“今日,我便来告诉你,天下万姓有志者,必将得道,虽小遇挫折,法门中断,致使尔辈嚣张,然而,此便如那曲江之涛!”
“其始起也,洪淋淋焉,若白鹭之下翔;其少进也,浩浩溰溰,如素车白马帷盖之张;其波涌而云乱,扰扰焉如三军之腾装……有似勇壮之卒,突怒而无畏;蹈壁冲津,穷曲随隈,逾岸出追!遇者死、当者坏!”
至此,陈仲指尖恰恰点在彭良鼻下。
这段话,就出自枚乘的《七发》。
彭良再愚笨,也明白过来,陈仲之前那段话,一定也是引自哪里,嘲讽自己的。
但他甚至没听懂!
陈仲冷笑中,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