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是大漠里最桀骜不驯的苍鹰,而不是豢养在鸟笼里的金丝雀,所以他也未说替她挡住所有的危险这种话,他知道她更愿意自己去面对。
苍鹰啊,生来就该是翱翔在天地间的。
云层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去了,清冷皎洁的月光铺撒了一地,她看着他,终是抿抿唇伸出了小手。
薛白握着她的手,终是轻轻笑了起来,凤眸里水光潋滟。
夜色已经很深了,十七早已打了哈欠迷迷糊糊的睡去,薛白却没有睡意,他伸出手,莹白的指尖在她脸上描绘着,从眼眸到鼻子,再到嘴巴。
人一旦有了想要珍惜的东西,便开始害怕,却不知从拥有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失去了。
他向来是不信神佛的人,此时却无比虔诚的请求上苍,能不能眷顾他一些。
在他无知无觉的时候,她便慢慢的渗进了他的生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发现,他已经不想放手了。
所以,上天能不能也稍微眷顾他一些。
这么多年的时间里,他一向是独自游走在世间,固执的将自己隔离于这个世界,不想和任何人有一点的牵扯,那样的话,在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便可以无牵无挂了。
那个女孩,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完全是个意外,她彻底的打乱了他的生活轨迹,甚至改变了他心底的一些根深蒂固的想法,虽然这并非是他喜闻乐见的。
把一生都耗费在一个人的身上,于他而言,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情,但若是那个人是她的话,他或许愿意尝试一下,将一生的悲喜都放在她那里。
薛白的眉梢间有些阴郁,半晌,他收回手,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既希望你能看到全部的我,又怕你会厌恶这样的我。”
他将下巴搁在她的发顶,眸色晦暗不明,其实很难说出他为什么会喜欢她,明明没多长时间的相处,他却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
起初他并不知道她是个女子,他接近她一是由于她的性子,二是由于他的生母所欠的那个人情,再到后来他发现她其实是个女子时的愕然,那时心底还有一点说不出道不明的不能忽略的欢喜。
他见到的女子或娇柔,或婉约,或端庄,或淡雅。
却从未见过她这样的。
明明是比谁都柔弱的身躯,却拥有着最坚韧最倔强的灵魂。
他见过她毫不犹豫的从飞扬的马蹄下救出衣衫褴褛的小乞儿的模样,也见过她手握浴血长剑脚踏尸骨取人性命的模样。
她常常自诩为自私小气睚眦必报却又能做任何事都站在大局上考虑。
那个女子,既天真善良又残酷无情。
明明极端对立的两个成语却意外和谐的在她的身上糅合在一起。
他和她是相像的,却又是不像的。
从那日她不顾自身安危,奔进火海将他强行拉出来时,他的心里就有些东西慢慢改变了。
他本想着还完人情大家就一拍两散,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至此两不相欠,却因为她的一些举动想法有了动摇。
那时他还不知她是一个女子,只是想着若是和她做个朋友也不错。
后来苍梧山发生雪崩,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她护在了怀里,那时他忍不住嗤笑自己,什么时候他也这么善良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醒来后看到她一手的血迹,他便知道她做了什么。
哦,原来这个小混蛋还不是个忘恩负义的,没把他丢下来不管,他那时这样想。
再后来他阴差阳错之下,撞破了她的秘密,她并没有生他的气,反而不痛不痒的耸耸肩,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忽然很想问她,是真的没把他当男人看待还是她本来就这么“不拘小节”。
她去翠云山的那日,不知道怎么的,他心神总有些不安,于是他一直在她的身后悄悄的跟着她,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
后来看她平安无事的进了寨子,他想着有暗卫保护着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于是没再跟着过去,下山的时候他遇到了一小批杀手,这么一耽搁间,他忽然看见他的暗卫满身是血,带着一只狂躁不安的银狼一跃而出,他心里便是一沉,他知道她必然是出事了。
没多想,便朝着暗卫来的方向掠去,他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成了一个血人,除了那双清亮的眼睛里还是倔强不甘,他看不出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那刀锋朝她冲去的时候,他看到她伸手一挡,胸腔里一片愠怒,他想也不想的便掠过去,替她挡下了那足以致命的一刀。
她显然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委委屈屈的靠在他怀里说了句好疼,他心中的怒意更甚,他很想亲自捏碎那些人的脖子,但怀里的她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现在的情况不容他多想,他抱起她一点脚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