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儿,不论怎么说,我都是你的父亲,有些事你不懂。”庆元帝看着一脸漠然的儿子,有些无奈的开口。
“我不懂?”薛白凤眸轻眯,嗤笑一声,“那是不是我就应该像你这样,为了权势和利益,抛弃自己的妻儿,这样做才是对的。”
“沅儿!”他的语气有些严厉起来,“你的母亲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子,若非如此我也不必如此费尽心机想要将皇位传给你。”
“最爱的女子…...”薛白低低嘲讽的笑了两声,“可惜她的重量还是比不过你的皇位不是么。”
“是!”庆元帝的目光中带了狂热,他上前两步紧紧的握住他的手腕,加重了声音道,“古来万事不能两全,想要成大事者必然就会有牺牲,若想为君者怎能被儿女情长所左右。”
薛白以一种极度陌生的目光看着他,他轻淡却坚决的推开他的手:“我与你不一样。”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冷冽的眉宇突然柔软下来,眸中盛满了像是夜空中被揉碎的点点星光:“你想要的从来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庆元帝看着自己这个最令人心疼的儿子,他现在才发现他似乎从来没有理解过他。
他只在他出生的时候看过他一眼,后来他的娘亲自尽而死,他便把他给了自己的至交兄弟抚养,直到薛信战死沙场,他派了自己的师兄在漠北明察暗访的,花了整整两年时间才找回了他。
那时的薛白浑身遍体鳞伤,像只被抛弃的小兽,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心痛的滋味。
那是他的儿子,他却在他一出生便抛弃了他,还间接的害死了他的母亲,就连他最亲近的养父养母也是为了他的江山才战死沙场的,他从一开始就亏欠他太多了。
被救回来的薛白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性子乖张孤僻,心性又极冷,和幼时的活泼开朗简直判若两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近这个儿子。
那时的薛白早已得知真相,但对他这个亲生父亲却依旧是不理不睬,他知道,薛白是在怪他,所以他拼了命的想要补偿他。
江山,皇位,权势,财富,他一股脑的都想给他,似乎这样就能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一般。
可薛白的眉眼依旧如寒冬的雪峰,始终不曾融化开。
“我想要的你也给不了。”薛白淡淡的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他想要的,还能是什么,无非是作为父亲对儿子的爱,可这么些年来庆元帝他又做了什么。
薛信死后,他以八岁的稚龄撑起了整个将军府,手握长刀,双手染血,杀掉了所有觊觎将军府的叔伯兄长。
所有人都说他心狠手辣,乖张孤僻,和薛信的性子一点都不一样,可是他们有没有想过,若非是铁血手腕镇压,他一个孩子带着薛信留下的为数不多的手下,如何守得住这偌大的将军府。
再后来,据说是因为薛信的缘故他被封了元昭王,于是他十二岁便自请随军出征,多年来三驱匈奴,七逐犬戎,夺下了被漠北占为己有的边关十二城。
他的年纪虽小,却因着赫赫的战功,又被封了上将军。
那时便无人敢小瞧他了,所有人提起他都是一脸敬佩:“不愧是薛将军的儿子,虎父无犬子。”
他想,他并没有给他的父王丢脸。
自八岁之后,每一年每一天,他都是自己独自在偌大的将军府度过的,薛信和他的母妃曾给了他最无私的父母之爱,可他们死后他便再也没有感受过了。
他那亲生父亲,不过是一股脑的将所有他自己认为好的东西赏赐给他,称号,兵权,财富,可他似乎忘了自己对他来说不仅是皇帝,还是个父亲。
这么多年,他没有陪伴过他一天,没有问过他一句过的好不好。
是啊,他将这么多东西赐予他,他怎么可能会认为他过的不好。
可是,他过的真的不好。
几千个日日夜夜,都是他自己一人孤单的度过,就连他的生辰,他那亲生父亲也不过是赐予了他又是一大堆的赏赐,从来没有亲自对他说一句,生辰快乐。
“沅儿,我…...”庆元帝的脸上难得浮现了愧疚之色,他向前想要拉住他的手,可薛白轻描淡写的避开了。
“若是你真心为我好,便不要再插手我的生活。”他冷淡的看着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沅儿…...”
“这么多年,我都已经过来了。”薛白垂下凤眸,声音极轻,“现在我也不需要你再表现出你的父爱了。”
“别再妄图改变我的想法,还是像你以前那样,对我不管不问吧。”薛白最后淡淡的看他一眼,转身拂袖离开。
“那女子…...当真如此值得你放弃这么多吗?”身后,传来庆元帝苍老而无奈的询问。
“是。”薛白身形一顿,没有回头。
十七从凤音楼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她估摸着薛白应该是早已歇下了,遂轻手轻脚的溜进了薛白的房间,放轻了脚步,她猫着腰摸黑摸到了床榻边,却不曾想,床榻上根本没人。
愣了愣,她下意识的看向床尾,那搭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袍,正是薛白今日进宫时穿的。
她站在床边微皱着眉想了想,还是推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