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冷冽的北风吹来了战争的气息，十七披着一身连帽黑底红镶边的斗篷，安静的站在城墙之上。

大而宽松的外套将她整个人都遮得严实，随风扬起的细软发丝扫过脸颊带来微微的痒意，她伸手将头发挽在耳后，微微眯着眼睛向城外看去。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遍地是枯黄的草，远处隐隐能看到燕国乌水城中燃起的烽火，汹涌澎湃的护城河水冲击着水岸，连接两边陆地的吊桥早已被收起，一切戒严。

夕阳已西斜，远处的天际还露着一点残阳的冷光，有滚滚的乌云似乎要对着整座云苍大陆压了过来，狂风卷席着枯草呼啸而过，整座大地皆是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

十七垂了垂眸，莹白的手指慢慢的抚过褪了色的城墙，她忽然深深的匍匐在地上，以额头触碰亲吻着这片大地。

这是她成长的地方，这亦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这是她的故国，以鲜血为誓，以生命为盟，她将以生命来保护她脚下的这片所深爱着的土地。

长生军影部的探子已经三三两两的混进了燕国的乌水城，不断的有真真假假的消息混迹着传了过来。

薛白干脆用帘帐直接将书房从中间隔了开来，从后面置了张极大的美人塌，陪着十七天天睡在了书房。

论起行兵打仗，十七必须承认这点她远不如薛白，毕竟薛白是少时就是真刀实枪的从战场上走过来的，大周上将军的称号并非是白给他的。

她与他不同，虽然同样是刀尖舔血的生活，但打仗绝对不是她平日里和野狼军一起出任务那般简单，稍稍一个不注意，很可能轻则丢了性命，重则落了个全军覆灭的下场。

而十七身为野狼军及长生军的统领，责任更重，自然更要走的如履薄冰，他们是她的兄弟，是她的朋友，亦是与她一起长大的亲人，他们不能用性命为她的错误买单。

薛白有意让她学着去成长，在十七和他探讨军情的时候，他大多时候是安静的倾听着，只有在她犯错或者是有了不足的时候，才会开口纠正，几天的交流下来，薛白的眸子里是显而易见的对她的赞赏。

十七的悟性是个极高的，往往一点就透，而且很多东西她都可以轻易的融会贯通起来，她在兵道这方面的天赋并不比他差，她欠缺的或许只是真实的经验。

连着好些天，十七晚上总是睡的不安稳，她并不是担心燕国的进军，她只是在考虑这场战争的意义。

一将功成万骨枯，自从前些日子在安定城，经历了那场突厥与大宛之间的战争后，她发现在她的心里有什么东西迅速成长起来。

以前的时候，十七有关于野狼军大大小小的训练倒是参与过不少，杀过的人也是数也数不过来，可那些远远不能和战争带来的残酷相比。

成千上万的生命在眼前转瞬而逝的震撼，让她第一次彻底的感受到人类生命的脆弱，那是她第一次直面生命的消亡。

有一种压抑的情绪在她的心头淡淡的扩散开来，十七站在窗边盯着院内的一棵掉光了叶子的秃树，忽然有些出神。

薛白安静的站在她的身边，也不言语，良久她重重的叹了口气，似是困惑的开口问道：“薛白，你说…...为什么总会有战争呢？”

薛白偏头看她，一双墨黑的凤眸里没有多余的情绪，他像是在平淡的叙述一件事一般的开口道：“因为人或多或少的都会有野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