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刮得窗外树木急速摇摆,窗户纸被朔风吹得“噗噗”作响,还是下午,偌大的房间便显得十分阴暗。
房间里边没什么家俱,房屋正中一个火塘,旁边放着一张断了条腿的桌子,随便拿根绳子捆扎着,桌面上还有没有抹干净的淋漓汤水,桌边散放着几条长凳。除此之外别无它物,显得空荡荡的。
左边角上五六个人,皆身穿破旧的暗红色棉袄,围着躺在地上的人乱成一团,叫喊的,探鼻息的,埋怨的,场面十分混乱。
被围在当中的是一个少年,大约十六七岁。他身上穿的衣服比这六个人都要好一些,至少还是七八成新的。头部被阴影所笼罩,叫人忽略了他面部的细微动作:睫毛震颤,眼睛转动,显然正在经历剧烈的思想活动。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他正迷迷糊糊地听着围在旁边的众人争吵。
“都怨你,贼囚攮的,明知道张校尉瘦弱,下手还那么重!”
“老子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谁知道他那么不轻打?”
“张校尉要是死了,我们也别想活!”
“好了,好了,别吵了,现在该怎么办?”
“想办法救人啊!”
这些嘈杂的声音,直吵得张辅的脑袋更加痛了,他身体还躺在冰冷的地上,寒气透过衣裳一阵阵袭来。
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一阵奇怪的感觉排山倒海般涌入他的脑海,夹带着很多信息,这些信息非常陌生,而且信息量庞大。
张辅心头巨震。
疼痛感突然没那么剧烈了,他被这突然倾泄进入脑海里的资料所吸引,聚精会神地接收着,消化着,以至于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
前一分钟他还开车行驶在高速公路,后一分钟他就到了明朝,穿越到了一个跟他同名的少年身上。
老天,早知道这条高速通往明朝,我也该向家人交待一声,叫他们不要到处去找我。还有,这具身体太弱了,就不能让我把自己的那具带来?虽然旧了一点,但是好歹用着趁手啊……
这具身体的主人也真是个倒霉孩子,下午他们正在例行训练,这薛大个子好死不死突然给他来了个过肩摔,用力过猛了一点,头部砸到了坚硬的地面,顿时昏死过去。
几个戍丁叫唤半天没弄醒他,还以为他被薛大个子打死了,吓得半死。
这薛大个子是河南人,犯了罪才被发配到了大风墩来的。如果这次再失手打死长官,那里边这几个人都死定了。根据大明律,应当连坐。
旁边的人还在争吵不休。
“要不,薛大个子,你逃吧?逃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了。”
“逃?逃到哪里去?去哪里不要路引?难道我能还拿着这块腰牌逃回河南老家?”
“你个傻子!你怎么能叫他逃跑,他逃跑了我们不都得连坐!?”
“咱们堡里有《大诰》没?有《大诰》,罪减一等。”
《大诰》的概念自然而然在张辅心底流过。
这是皇帝朱元璋亲自主持编写的刑典。为了推广刑律,使广大官员和群众知法懂法守法,他特意规定,家有《大诰》的,犯了笞、杖、徒、流之罪的,可以减罪一等,如果没有,加罪一等。如果拒绝收藏《大诰》,很简单,驱逐出境,永远不准回来。
难怪这些大头兵急着找《大诰》,有了这本书,犯了罪就可以减刑一等。
这不等同于每年都要举行的普法考试吗?自己才考过。
“我们都被你害死了!他爹可是独石口堡百户,他儿子被你打死,会和你这死贼囚善罢干休?”
“我来掐掐他人中!看还有得救没?”
一手冰冷的手抖抖索索掐紧他人中,手上气味十分腥膻,刺鼻得很,张辅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啊!菩萨保佑!醒了!”
“张校尉!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张辅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身穿一身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棉衣,脚下趿着一双懒汉鞋,头戴破毡帽,神色欣喜到有点夸张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