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个人叫王四良,去年从苏州迁过来囤田的。妻子带着两个儿子住在四十里外的松树堡。
肇事者薛大个子大约二十七八岁,穿着干净多了,皮肤黝黑,瞪着一双牛眼,无比紧张地看着他,见他醒来,喉咙里发出一声悲喜难辨的嘶喊。
“张校尉,我真不是故意的!求你饶了我!”
“扑通”一声,这个牛高马大的男子跪下一个劲地磕头,把坚硬的地面磕得“砰砰”作响,眼看着就要磕出血来了。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张辅扶了起来,又看了看他的后脑勺,发现并没有流血,只是往里凹进了好大的一块,纷纷咋舌。
“还好没见血!”
“张校尉命大福大,一定会逢凶化吉!”
张辅心想,没见血就没事吗?还逢凶化吉,化毛线,你们嘴里的张校尉已经死了,自己如果没有穿越过来的话,在场的这六个人都死定了。
哎,无意中救了六条,不,七条人命,自己这条也应该算上。
“好了好了,我没事,薛大个子你别磕了,脑袋虽硬也是肉长的,你扶我回房,其他人都散了吧。”
薛大个子十分意外,他闯下滔天大祸,本以为死定了的,就算张校尉活过来了,也一定会恨得他要死,不想张校尉还肯要他扶着回房。
平时张校尉嫌他们身上有跳蚤,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和他们接近的。
做为大风墩的一把手,张辅有一间独立的房间。里边只有一张火坑,一个矮柜,矮柜上边居然还雕着精美的花纹,上边放着一盏油灯。
薛大个子扶着张辅躺下,轻手轻脚地将他的头扶起,放在荞麦壳枕头上,头枕上去时,发出了簌簌的声响。
“好了,薛大个子,我知道你今天不是存心的,这件事别放在心上,出去吧。”张辅和颜悦色地说。
薛大个子心里直打鼓,他觉得张校尉应该是说反话。但偷偷观察他的神色,又觉得他神色坦然,不似作伪,和平时那股甩不脱的少年气大相迳庭,越加不敢相信张校尉会这么好心,真的放过他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张校尉!”
“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带上门。”
眼见火坑上的张校尉面色苍白,神情疲惫,他不敢再说,转身走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门。
薛大个子刚刚才出去,就听七嘴八舌的声音:“张校尉说了什么?有没有说要得怎么责罚你?”
“没有……”声音渐渐远去。
张辅非常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他要好好地理一理纷乱如麻的思绪。
据他所知,明朝是一个非常奇特的朝代,出了好些个奇葩的皇帝,但是,这也是一个伟大的朝代,不称臣,不纳贡,不和亲,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只是那个小张辅平时一点儿也不关心时事,连现在是第几次北征都搞不清楚,自己想从他那里获取一点详细的信息都做不到。
还有,那个小张辅也不关心他的下属……不能怪他,毕竟他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自己十七岁时还在读高二呢。
想到这里他有点躺不住了,试着摇了摇头部,觉得除了钝痛感依然存在之外,没多大问题,便翻身爬了起来,打算去外边考察一下他的新环境。
掀开被子感觉很冷,张辅便打开矮柜翻找。发现上层只放着一顶铁皮头盔,牛皮包边,里边有厚实的棉花衬垫,只是有点旧,表皮都磨掉了,以一根红色棉绳束于颌下,颈后还有牛皮护颈套,头顶有红缨。
矮柜中层还有一套半旧暗红对襟丝棉罩甲,棉甲里面附带着铁叶,铁叶是手工锻造成的薄钢片,一片一片排列用铆钉固定在棉甲上。棉花絮得十分厚实,保暖效果应该还可以的。
下层里边有一套皮袄,军队制式,应该是冬季常服,便拿起来披在身上。这大明朝没有抗生素,伤风感冒也会死人的,可千万不能大意。再看到柜子里边还有一顶毡帽,估计是那小张辅嫌老气不肯戴,因此还是簇新的,便也拿起来扣在头上。
弓箭挂在墙上,这是一把竹木、牛角制成的复合弓,牛筋为弦,上边刻着“开元上等软弓,陆拾斤”字样;边上挂着满满两壶箭,除了一枝鸣镝外,全是打磨得十分锋利的铁三棱箭镞;除此之外,还挂着一柄配刀,墙角柱着一柄丈许长的钢枪。
另外还有一把非常原始的火铳,张辅从墙上取了下来,在手里细细察看。
这是一柄火绳枪,上边有铭文:开平卫第壹仟柒佰捌拾号,长铳筒重贰斤拾贰两,洪武贰拾伍年捌月吉日宝源局造。这种火铳平时要靠火折子点燃引线,风雨天气的就用不了,还容易炸膛,落后得很。
这些装备在大明,甚至是整个世界来说都是最先进的,当然,以张辅的眼光看起来十分粗陋,以后得想想办法改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