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之后,张辅轻轻打开房门,放眼打量了一下周边的环境。
他所居住的地方在墩台左侧的一排房舍里,自己住在最中间。另一边是牛马圈,没看见有牛羊,马有七匹,狗有两条,在墩里四处走动,见他出来,朝他兴奋地吠着,尾巴乱摇。
墩台边上有张梯子,张辅轻手轻脚地爬了上去。
他所处位置甚高,周围一切尽收眼底。只见远处的山峰俱缩小成一个个尖角,层峦叠嶂,被一片苍茫白雪所覆盖。
啊,这么厚的雪,难怪这么冷。
他俯身向北边看去,下方是一座陡峭山峰,峰底有道路,也被掩没在厚厚雪层下,那边应该是鞑靼方向。而往南边看去,地势要平缓一些,那边通往大明。
这座墩台才盖好没多久,夯土包砖,呈土黄色,高十丈余。呈四方形,中间开有了望孔,城墙顶部设有垛口。
隔三四丈,另外砌了一道砖墙,约三丈多高多高,与墩台齐平。只是墩台上边有望厅,里边整整齐齐地堆着柴草、硫磺、硝石等物,用来点燃烽火。还有两架极为简陋的大炮,也不知道能不能发射。
不过,这并不是一座孤台,每隔十里,便在峰顶筑有一座烽墩,串起来就是一条蜿蜒起伏的长龙,如银龙般在丛山峻岭间盘旋飞舞,一派磅礴雄浑景象。
张辅看着远处延绵的边墙发呆。在大明,既没有运输车辆,又没有提升器械,砖瓦是怎么运送到这险峻无比的山顶来的?
“好冷,耳朵都要冻掉了!”他使劲搓了搓耳部,打算快速跑回墩下的屋舍里去。
没办法,实在太冷了,耳朵暴露在空气中,时间稍长一点就会被冻掉,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就算戴了帽子,耳朵也已被大风吹得冰冷。
“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更何况在这寒冬腊月,零下二三十度的地方。
顾名思义,大风墩是一个风大得很的地方,呜呜怪啸着,他把毡帽拉下一点,把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边。
饶是如此,他还是能感觉到从眼珠子传来的刺骨寒意。没办法,墩堠就应该设在这种险要之处。或是要背山面水、前后皆险;或要是居高山上、扼守山谷;或是谷中盆地、水路并重;或是沙漠荒原、城墙相互。
这是大明朝北部最边缘的一个墩堠,就设在较高的一座山上。一共只有七个人,五个戍丁(包括他自己),两名夜不收,也就是斥候。
距此四十里外,有一座军堡,叫做松树堡。松树堡里有一个百户所,驻军一百二十,辖五座墩堠。
松树堡比较热闹,五座墩堠的几百名眷属都居住在那里,里边有军营、马铺、商铺,也有城隍庙和观音庙。在不当值的时候也可以过去逛逛,采买一些必需的日用品。
松树堡边上还有一座堡垒,叫独石口堡,“他爹”张玉就那边驻守,不过他已经有一段时没看见过儿子了。
这是一年中最为寒冷的时候,白毛风终日呜呜地刮着,如丝,如缕,满天满地都是丝絮般的雪花。
天地间只有茫茫一片白色,几座大雪无法掩盖的土黄色墩台,以及一个刚从现代社会穿越过来的人。
眼下是洪武二十年,当政的是开国皇帝朱元璋。他雄心勃勃,一心想开创一个属于汉人的鼎盛时代。
为了对付草原上的夙敌,他步步为营,沿着边墙设立了九大重镇数千烽熢堡寨,将兵力部署到了大漠南北,打算一举荡平北元残余的对手们。
用煽情一点的语言来说,就是国家已经在茫茫边疆密密麻麻撒满了尖锐的钉子,这些钉子很快就会一枚枚地扎进鞑靼人的心脏。
张辅对此表示支持,不支持也没有用,他已经身在这苦寒的边关。
他想了又想,对怎么穿过来的情况一无所知,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好象也没办法再穿回去,只能先接受这个事实。
张辅前世是个公务员,略微懂得一些历史。在短暂的苦恼之后,觉得从那小张辅那得到的信息靠不住,还得自己推算推算即将发生的大事件。
那么今年就是第六次北伐,着名的捕鱼儿海战役马上就要发生。既然这里就是大明最前线,自己参与战斗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看样子,战争的阴云如同头顶那片深浅墨色交替渲染的天空,笼罩着整个大明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