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左长史朱复,受命前往北平都司。
一个书吏迎了出来,笑眯眯地拱手道:“朱大人,不巧得很,咱们大人病了,如今不在衙门呢!”
“哦?病了?”
“病了,确实病了!”
朱复拈着胡须道:“周大人病了,我便去他府上探探病也好。”说道,便上了门外停着的马车。
这周兴也住在东城区,不过,他住在大内前左千步廊之东的五云坊,离北平都司不算远。
马车辚辚,不多时便到了周府。
这是一座颇大的宅院,原本是前元一位太尉所居。他跟着元顺帝败逃草原,宅院便荒废了,周兴一上任便毫不客气地据为己有,略加修膳,便是一座极好的府第。
朱复令随行的小厮前去下拜贴,门房接了,不敢怠慢,飞也似地进去禀报。
不一会,使有两个小厮出来,殷勤地领着朱复进去。
朱复大袖一挥,便四平八稳地踱了进去。他是一名端庄自矜的夫子,孔孟之道是时刻都挂在嘴边的,学问见识也是极好,故此,朱元璋才把他派到燕王府来做了左长史。
小厮到了二门便不再进去,另换了两个衣着更为精洁的小厮过来,领着朱复进去。
又过了一道垂花门,一道抄手游廊,才到了周兴所居的正房。
周兴在耳室一张雕龙琢凤的胡床上躺着,额上还搭着一块雪白的帕子,朱复认得,那是顾家布庄新出来的东西,叫什么毛巾,金贵得很。
朱复一揖到地:“见过周公!”
周兴倒也不是真的装病,昨天晚上一夜未眠,凌晨时分又吃了一吓,冷汗涔涔,当时便觉得有点受不住。今日一早,鼻孔里仿佛都要喷出火来,头也痛,背也痛。
勉强到了大狱正审讯张辅,没料到这两个贼囚竟然敢拒不受刑,还与自己撕打起来,与封子平互殴出了一身热汗,逼出一点凉气,感觉似乎好了一点,不想燕王的两个儿子又带了圣旨来,救了这两人出去,把他又吓出一身冷汗。
完了,纪纲那狗仗人势的小人又恶心他,凌晨那人又来了,将他吓得魂不附体,这不生气才是怪事。
一回府,周兴便头昏脑胀,上吐下泄,正请了大夫给看瞧病呢!
“朱先生怎么亲自来了,是燕王殿下有谕旨么?”周兴心里打鼓,勉强笑道。
“殿下确实有谕旨,要请周公一起审理张辅里通外国、私放人犯进城一事。”
里通外国是周兴随意捏造的事实,根本经不起推敲,他是想着在大狱里便将张辅弄死,哪里想过要弄出什么严密的证供?因此,他是万万不会和燕王一起审理这个案件的。
因此,周兴便哼哼唧唧地说道:“朱先生,你瞧我如今这样子,病得实在沉重,大夫也说,这病见不了风。只好辛苦朱先生回禀殿下,就说辛苦殿下审理便是!”
朱复皱眉道:“这……既然,周公抱恙,辛苦都司衙门的哪位大人到场也是一样的。”
周兴含糊应着:“到时我叫镇抚彭二去罢。”
朱复是个大儒,心系朝廷,他来见周兴,本来有些话想与他说说,见周兴这病来得凶恶,倒不便多谈,拱拱手道:“周公保重身体,朱某下回再来拜望。”
周兴谢了一声,仍令旁边侍立的贴身小厮将他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