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瓛皱起眉头,脑海里飞速运转,顾承嗣来找他禀报此案,确实没有提及柳青原隐瞒不报并胁迫周兴之事。但他此刻想的是要不要替顾松筠将此事扛下来,为顾松筠做个伪证。
柳青原早将他微妙的神情看在眼里。
据他猜测,义父应该没有将他的事情禀报于蒋瓛,如果他真的这么做的,那天来找他的便不是顾承嗣,而应该是南镇抚司。
义父之所以用私刑处置,就是为了教训教训他之后,给他留一条后路。
可是义父哪里知道,这条后路却不是他柳青原想要的!没有松筠,他是不想活了!但是,他不能这样死,就算死,他也要将张辅拖入万劫不复的地狱里!
所以,柳青原在赌,赌人性,赌义父对他并没有绝情。果然,他赌对了。
“蒋大人,这些都是松筠的一面之辞。您信了她,卑职不怪您……”
蒋瓛面色变幻,终于没有再说,只是叹了口气。
朱高煦担忧地看了看张辅,又看了看顾松筠,但这个阵仗,他这个只会打仗的粗人根本插不进嘴去。
顾松筠面色苍白,说道:“你是要将这事指鹿为马到底了?要知道,咱们师兄弟都知道这事,只要将他们都召集过来,孰是孰非,一问便知。”
柳青原讥刺一笑:“他们也都像义父他老人家一样受了你和张辅的蒙蔽吧?你们明面上合伙做生意,他们是你们的伙计,难道没有被你们收买?”
“胡说!我犯得着收买他们吗?事实上我天天都在军营里,哪有空去管这些闲事?”张辅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不收买自然有人帮着做,或是松筠,或是你的属下,或是某些贵人们。”柳青原说完,还煞有介事地再次瞟了朱高煦两兄弟一眼。
堂上的气氛异常沉重,一边是几乎被遗忘了的驸马欧阳伦及其手下,一边是张玉父子、朱家兄弟和蒋瓛,还有他带来的锦衣卫,只有柳青原柱着双拐站在中间,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杨靖任刑部尚书也有几年,过他手的大案也不知道有多少,涉案的文武百官比张玉父子高出不知道多少的也比比皆是,却从来没有审理过这么复杂、危险的案子。
危险,这桩案子确实非常危险,对他来说也不异于鬼门关前走一圈,事涉弑、茶马走私、驸马、曹国公、燕王府、皇上,无论怎么处置也要得罪很多人,他现在虽然一个头两个大,
据他从细微的表情与动作观察,顾松筠与张辅口供对得上,人也耿直,不似作伪,而柳青原,却十分擅长作戏,演得是丝丝入扣,但毕竟不是亲历,演得有点过了。
不过,这审案可不似看戏般但凭感觉,凭的是证供。
他凝神看着端庄站在前边的顾松筠,心里想着要给她点时间来回想细节与线索来驳倒柳青原。
果然,顾松筠蹙眉想了想:“列位大人,我爹有记日记的习惯,想必他老人家会将这些事情都记录下来,待找出这本笔记,呈与各位大人一看便知。”
柳青原一笑:“松筠,你们果然将一切都打算好了。自幼你便临摩义父的笔迹,学的是微妙微肖,咱们师兄弟都分辩不出来,对吧?这些年来,你替他老人家批阅过多少次公文?难道都忘记了?”
顾松筠是实在没有想到,无论她说出什么话来,柳青原都有话来堵她的嘴,并且堵得这么巧妙,她的反驳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
“青原,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畜生一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