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空旷,寂静无人,平时觉得没多远的过道,走起来却显然格外漫长。
应该是刑部知道老皇帝要来,提前清了场,监舍里的平时吵吵嚷嚷的罪囚们此时也都不敢吭声,那些胆子大的很可能已经转移到了别的监舍,以免他们触怒皇帝,惹出事端。
眼看着到了大门口,那便是司狱官办理交接的地方,忽然听到一阵喧闹声远远传来,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十分突兀。
老皇帝停住了脚步,看样子他是想听听前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人跟着在一丈之后的距离外站定。朱高煦好奇,人是站住了,脚跟却高高踮起,伸长脖子向前看去。
听那声音,好象是那位喜欢打秋风的宋礼宋大人。
“呸!呸!呸!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想饿死我吗?快去给我买水晶肘子荷叶鸡!”
接着便是蔡司狱的声音:“轻声点!这不买去了嘛,宋大人,等会儿您就带着水晶肘子和荷叶鸡回去吃吧,给你备了双份,成不?”
“嘿嘿,老夫有口福啊有口福!要是天天有水晶肘子荷叶鸡吃就好了!每天有酒有菜,在大牢能有这待遇,还不要钱!老夫是更加不想出去了!”
“宋大人,今儿个,您确实可以出去了。”
“不!老夫不出去!”
“您得出去!刑部来人了,叫放您出去呢!”
“老夫在这牢里住得舒舒服服的,有地方睡觉,每日里还有免费的吃食,老夫还出去做甚!?”
“我和您说,今儿个您必须出去!”
“那我也和你说,我!不!出!去!”
宋礼是一声比一声高,蔡司狱可是知道老皇帝就在大狱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压低声音只顾劝:“宋大人!宋祖宗!您就别难为小的成不!您呆的这段时间里,小的就算没有怎么孝敬您,但也没有亏待大人您是不?”
老皇帝并未出声,但也不往前走,张辅与朱高煦当然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后边跟着听壁角。
不知何时,一个着飞鱼服服饰的人走近老皇帝身边,低声禀造:“说话的是宋礼宋大人,历任山西按察司佥事,前些年左迁户部主事,精于治水,只是他性子孤直,又不爱说好听话,顶撞了上司,这才被罗织罪名,下到天牢。”
老皇帝淡淡说道:“那大过年的,怎么又放他出去了?”
那人低头禀道:“刑部听说圣上要来,便清查了整个大狱,查到了这人,不好处置,只得推说这人精于堪舆之术,得叫他去工部为圣上治陵寝大事,叫放了出去……”
“这事咱怎么不知道?”
“陛下,这原是前任刑部尚书安童办的案子,应该只想吓唬吓唬这宋礼,将他下到天牢,叫他老实点,不料次年安童便犯了事,这宋礼便被遗忘在天牢了……”
“还有这等事?”老皇帝神色依旧淡淡的,但声音却让这影卫心里有点发寒,低头不敢做声。
“下去吧。”
那人行了一礼,立刻消失在空荡荡的监舍之间,任是朱高煦这等眼力都没看清楚他到底隐藏到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