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朗看向她的眼神很复杂,好似对她不理解自己非常失望:“我在盛京等那个人等了五年,几乎觉得等不到他了,若是此时你有危险,我定会护你周全,先带你走再回来等那个人。只是如果那个人已经出现,姑姑救了我们,又教我武艺,这个恩不能不报。”
程青澜有些憋不住怒气,压着嗓子却能听出怒意:“好,你有情有义,可你却不会多想想!那东郡王是藩王,他要是真的养细作针对的是谁?那只能是当今天子!他若造反,你倒是成全了自己的大义,可天下百姓却要民不聊生!”
云天朗听到这话突然冷笑了一声:“桩儿,你还真是在王府待久了,都忘了外面是怎样的了。”
程青澜万没有想到他会说这番话——她出过王府几次,看到街上繁华喧闹,店铺高客满座,一派欣欣向荣啊。
云天朗接到:“当年的灾荒闹到第二个月的时候,朝廷不仅不拨银救灾,反倒加重税赋,百姓们离开世代生活的老家向南迁徙,可朝廷却派兵镇压流民,说怕他们入城后激起恐慌,多少人在城墙下被官府的乱箭射死?明明都是陈国子民,一座城墙之隔,里面的富人们为了取乐一掷千金,外面的灾民为了生存吃树皮,烹人肉。即便是在京城,你又当所有人都过得同你一样好吗?小皮丘那种穷苦孩子不是个例,我在码头做工,知道多少货物下都携带着禁物,朝廷不可能不知道,但只要关系疏通后又有谁管你?就说你亲眼所见,刃影杀的那个人衣着雍容,一看便非富即贵,可至今官府也没调查此事,你当是为什么?因为这个世道,就是人有三六九等,谁命更贵一级,就可以将下面的人当牲畜一样想杀就杀啊!”
程青澜怔怔地听他说完,身处封建乱世的真实感直到现在才扑面而来,她只觉得浑身发凉,颤抖着声音道:“我……我不知道这些。”
说罢,她又急道:“可是即便如此,让那东郡王造反成功就一定好吗?你别忘了,传说他的东郡也是人间炼狱,乱到外人都不敢跟那里通商!”
云天朗垂着头,低沉道:“我不知道东郡如何,也不知道姑姑让我们等的是不是东郡王。但我知道若是我有机会为改变现在的朝局出力,我愿意去做那把让大厦倾塌的斧子。”
说完这段话,云天朗突然站起身掀开了轿帘,背对着程青澜说话时,语气中难掩失望:“若是你真决意退出,我必不会勉强你。只盼你若收到我们在等的人的消息,一定要告知我。”
程青澜正想再说些什么,云天朗却已跳下马车,消失在人海之中。
她泄力地靠着车壁长长叹了口气。
云天朗说得对,她一直待在侯府里,虽也遇到些府里人的小手段,但毕竟吃穿不愁,对现在的世道情况根本不知道,但即便知道又如何?她和程涟涟一样都是死后穿越,既然能再活一次,她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谁规定穿越的人必须当救世大侠?
她只是有些意外——一直以为云天朗是个只争朝夕的亡命之徒,没想到心里还藏着如此大义,她对他有佩服,有歉疚,她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弥补他,但眼下看来他应当不会理自己了。
算了!
程青澜枕着手臂长长地呼了口气:“既然现在一切都还没发生,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不管姑姑要自己等的是东郡王还是南郡王,只要我咬死自己失忆后什么都不知道,应该也算颗废棋了吧?谁会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当细作呢!”
想明白这层,程青澜只觉得郁结的心情豁然开朗,她拉开轿帘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心情也好了许多,正沐浴着阳光发着呆,却在经过一处院门时瞟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停车!”
程青澜跳下马车,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小院,便看到程涟涟正躬身打理着门口的菜园,满院花香弥漫,好不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