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他当下便厉喝。
苏昀吐吐舌头钻进马车内,剩下袁逸礼一张涨红了的脸。真是太可笑了,从小到大他都没吃过糖葫芦,他讨厌吃那种!他是男人,大哥说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他岂会稀罕区区一串糖葫芦!容止锦……容止锦他不算男人!他喝一声策马往前,扑面的风带着微微的清寒,他的脸上却烫得很,心也不知怎的跳得厉害。
傍晚,沿途找了客栈歇下,袁逸礼始终未和方婳再说一句话,好似刻意避开她。苏昀听闻掌柜的说附近野味极多,她便缠着袁逸礼去打野味,没想到袁逸礼一口答应了。留下侍卫给方婳,自己带着苏昀便走。
方婳在房内带了半个时辰便闻得下面传来声音,她以为是苏昀他们回来了,忙推开了门下楼去。她跑至客栈门口,只见门口又停下一辆马车,站在马车边上之人竟是元白!她猛吃了一惊,见车帘被掀起,露出燕修清瘦俊逸的容颜。
是了,她怎忘了,燕淇要他们前往昌国,眼下这一段,他们该是同路。
华年成背着药箱下来了,他一眼就见了方婳,忙笑着道:“方姑娘!”
元白吃了一惊,忙回过头来。燕修的目光也看过来……余晖斜照在女子单薄的身躯上,轻薄面纱摇曳,她灵动的眸光就这样直直落在他的身上、心上……
华年成拉了元白一把,道:“还不把王爷的东西搬进去?”
元白皱眉道:“可是……”
“可是什么,快点搬,王爷自个会进去。”
元白不情愿地搬着一箱子的书跟着华年成进去了。
燕修伫足在马车旁,怔怔地看着她,方婳迫使自己收回了目光,装作是要外出的样子跨步出去。却在走过他的身边时,被他伸手一把抓住了手臂,她大吃一惊,整个人已被他拉过去,她惊恐地抬眸,对上他黑如曜石的双瞳,一时间愣住。
他的气息是那样轻,话语却是冰冷:“娘娘已得到高位,得到了皇上的宠爱,为什么就不肯放过她?”
她……又是她!
他还叫她娘娘……
“她那样告诉你的?”
眼底闪过泪光,那一瞬间她又成了那时在白马寺天不怕地不怕的方婳,她猛地倾身,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隔着轻薄面纱,他的唇很温暖,不似想象中的冰冷,他身上的药香还是那样熟悉……她忽而桀骜起来,她拉过他的手,抱过他,如今都敢吻他了!
燕修未想到她竟这样大胆,不免往后退一步,他的脊背已抵上马车,扼住她臂膀的手一松,她趁机抱住他消瘦身躯。
他未推开他,见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笑得那样恣意:“这样才是真正的不放过她!”
她都已放手,将他彻底让给楚姜挽,她还想怎么样!
燕修的眸子蓦然紧缩,他下意识地伸手推开了她,抬手捂住心口。她吃一惊,脱口叫他:“师叔……”
他伸手制止她过去,沉声道:“不要过来!”
他又一次推开了她,那样坚决没有丝毫犹豫,她终是愣住,看着他急急转身离去。
元白正放了东西从房内出来,瞧见燕修冒失冲上楼来,他忙伸手扶住他,急着问:“王爷发生了何事?”
他摇头,径直冲进房去。华年成闻声从自己的房间过来,元白冷着脸道:“我就不明白,王爷那样讨厌婳妃,华伯你为什么还对她那样客气!你进去看看,一定是她又气得王爷犯病了!我去把东西拿上来!”
元白很生气地下楼去,华年成抬步入内,王爷真的那样讨厌方姑娘吗?华年成笑了笑,怕也不见得。
燕修一手捂胸,呆坐在床边。华年成过去,悄然探上他的脉,他才惊觉回神,下意识地缩回了手。华年成低声道:“王爷的身子无恙。”
他的病哪里犯了?
燕修蓦然阖上双眸,他没有犯病,就是觉得胸口突然很难受。她已是皇上的女人,却还像多年以前在白马寺一般天不怕地不怕。
华年成见他的嘴角似有了浅浅笑容,叫他一声“王爷”,燕修猛然回过神来,正了色道:“一会你去打听打听,她怎会在此?”
“是,赶了一天路您也累了,先歇着。”华年成起了身出去,脸上有了难得的笑。
苏昀和袁逸礼满载而归,她远远地看见方婳站在门口,忙跑过去吃惊地问:“怎么站在这里?咦?”恰巧元白搬了东西进去,苏昀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此刻一看只觉得眼熟,一时间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袁逸礼的脸色却沉了,上前便问方婳:“这不是九王爷的随侍吗?他怎会在这里?”
听他一问,苏昀才恍然想起在哪里见过。她又看一眼一侧的马车,讶然道:“九王爷来了?”她随即又嘀咕,“他怎么跟块吸铁石一样,你走到哪儿他吸到哪儿?”
方婳瞪她一眼,转身入内,一面道:“皇上派九王爷去昌国,他们眼下与我们同路。”
苏昀“啊”了一声,跟在身后的袁逸礼的脸色越发难看了。昌国东部与晋国相邻,西北与西楚接壤,皇上要九王爷前往,大约还是为了疫情之事,袁逸礼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事情那么巧,与他们撞上了。
方婳知道袁逸礼对燕修的恨,不免侧目瞧他一眼,低语道:“袁大人若想心情舒畅便少出房门,免得瞧见不舒心的。”
袁逸礼哼一声道:“娘娘放心,臣有分寸。”
方婳点点头,她自是信他,那次在灵空寺,若不是他在,袁逸轩怕是真的会闯下大祸。苏昀拎着他们打来的野味兴冲冲去了厨房,方婳步入房间,袁逸礼适时跟入内,她才欲开口,便闻得他抢先道:“娘娘与九王爷早就相识?”
问话间,他已悄然合上身后房门,他的眉目平静,就这般直直地看着她。
洛阳方府那一次,她当着他的面自毁容貌,便是独自去了白马寺,袁逸礼握着弓箭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他是后来才从方府的下人口中得知,方家大小姐曾在白马寺清修过两年,彼时他也不曾多想,可后来的后来,那么多事情过后,他适才渐渐地想起——那时白马寺住着谁?
此事皇上不知,他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
方婳错愕的瞳眸对上他清明的目光,心下已然明白,他若不是有十分的把握便不会拿出这种问题来问她。眼下也不必否认了,这一趟是去洛阳,她即便否认,他一到洛阳随便一查便也知。这样一想,她反倒是从容了,抬手将面纱揭下,笑道:“是认识。”
简短三个字说得袁逸礼一愣,他没想到她认得这样轻松干脆,先前准备好的一堆“揭穿”她的托辞通通都无用了,他的眉头蹙起,只得道:“所以娘娘不想臣见到九王爷并不是担心臣沉不住气,而是担心臣因沉不住气而对九王爷做什么?”他的话语一点点冷下去,内心似是失望。
女子娇柔目光凝视着他,却是道:“本宫也担心大人,不管他再如何也还是王爷,大人即便有皇上撑腰也始终是臣子,如今离了长安,九王爷若执意要处置大人,本宫也保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