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公远仍是不答话。
这时,两名支客僧道走到二女身旁,低声说了几句。黄衫女子冷笑道:“方才许我们进来,现下便要赶我们走了么?难道,在座这许多英雄豪杰也容不得一介女子来讨个公道么?”
“你要讨甚么公道?”哥舒翰皱眉道。
黄衫女子道:“不是我要讨公道,是裴老夫人要讨。”
哥舒翰皱眉道:“却不知是何公道?”
黄衫女子冷笑一声,并不答哥舒翰话,高声道:“天下英雄云集五柳山庄,要拯救天下苍生,要还天下以太平,难道却容不得老夫人讨上一个公道么?”
在座中,也有人去栖霞山庄吃过喜酒,便即议论起来。
李惊堂站起身来,看向裴老夫人,说道:“裴老夫人,栖霞山庄惨案,李惊堂深表哀痛,那夜确也有心无力,救不得裴老英雄与令郎。老夫人与天地盟的血海深仇自是要报,今日诸位英雄好汉聚在一起,便是要与天地盟誓不两立,是以,李惊堂斗胆请老夫人稍安……”
“嘿嘿,安甚么安,要安老婆子得心,还是要安老婆子的嘴?”
裴老夫人打断了李惊堂的话,冷冷说道,一眨不眨盯着罗公远,目光极是愤恨。
李惊堂眉头一皱,但凡去过栖霞山庄,吃过喜酒的人均知,那夜救走裴云英,又把裴云英扔下得人便是罗公远,更曾听闻二十多年前那场往事,心里自然也知道裴云英便是罗公远与裴老夫人之子。
他心想,罗公远虽是私德有亏,但大节并不曾损,若是任由裴老夫人闹将起来,那今日这场盛会,怕是盛无可盛,会无可会,反倒会让天下人笑话,便即说道:“裴老夫人,往事已枉,你又何必再提?”
“提得便是公道。”黄衫女子冷笑道。
“你又是谁?”李惊堂眉头一挑,他与二女只隔得十来丈距离,下意识便是一扬手,朝黄衫女子拿去。黄衫女子不退不避,反而迎前几步,把头一仰,冷冷说道:“这是又要杀人了么?”
李惊堂向她飞去,本是一掌拿向她肩头,但她往前那么一迎,便会拿上她脖子,李惊堂吃了一惊,又见她目光极冷,忙即往左一闪,与她擦身而过。就听黄衫女子冷笑道:“你是怜香惜玉呢,还是顾及你得侠名。”
李惊堂一怔。黄衫女子道:“你杀不杀我,倘若不杀我,那我便要说了。”
李惊堂道:“李某本就无意杀你。”
黄衫女子冷笑两声,缓缓看向四面八方,说道:“你们都是大英雄大豪杰,我与裴老夫人只是一介弱女子,你们要杀要刮,我们想不悉听尊便,也得悉听尊便。”说着,回头看向朝她走来的两名白衣道人,冷笑不已。
那两名白衣道人被她一看,顿住脚步。
一名白衣道人说道:“你虽是女流之辈,然若血口喷人,那也容不得你。”
“容不得便要杀我么?”
黄衫女子上前两步,走到白衣道人面前:“你若要杀我,便请动手吧,我绝不还手,莫说还手,我便是皱了一下眉头,那也称不得女子汉大英雄。”说这话时,她看了一坐在人群里的李白。李白蒙着双眼,自然看不出目中神情,嘴角往下抿了一抿。
众人听到‘女子汉大英雄’无不心头一咯,均想,自古以来只听说男子汉大丈夫大英雄,几曾听过女子也称汉的,还大英雄呢。便即有人哈哈大笑,跟着便是众人哄笑,哄堂大笑,就连哥舒翰也忍俊不住,哈哈一笑。如此一来,众人再去看她,只觉她俏皮美丽,仰着头,颇有几分不畏强权之势。
那两名白衣道人不虞她竟如此牙尖嘴利,呆怔当场。
黄衫女子见二名道人呆怔,白了他们一眼,颇是不屑。
“说来说去,你们到底要讨甚么公道?”有人笑道,众人寻声看去,说话得又是莫步白,这厮极是好酒,酒量却是不佳,喝得满脸通红,醉态熏然。
黄衫女子道:“我只是一个小女子,哪有甚么公道要讨。要讨公道得是裴老夫人。”
众人听她声音清脆,便是身处众目睽睽之下也丝毫不惊,不由得又是另眼相看。
只见她转身面向裴老夫人,说道:“裴老夫人,你看这五柳山庄,满庄千人,自有恶人,负心薄悻之人,但也有好人与大英雄大豪杰,定能替咱们讨得公道。”
“我师尊便是好人。”这时,一个声音脆脆道。
众人看去,潭边假山下坐着紫阁山众人,不知何时,胡不归酒已醒了,方才说话得人正是她。原来,紫阁山众人一直便身处事外,逢得突变也是不惊不燥,她这一句话,倒是显得极为突兀。众人向她看来,师尊也看向她,她脸上蓦地一红,叫道:“我师尊本来就是好人,天下一等一得好人。”
“沉央大法师当然是好人。”
“沉央大法师侠名远播四海八荒,他不是好人,谁又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