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排妥当,陈子杰正准备启程南下时,那位久未露面的莫夫人却忽地露面,求见钦差大人。陈子杰要离开莫府,也正想见见莫夫人。听说她来,忙将她迎进房来。
莫夫人飘然走进房来,向陈子杰福身见礼。她今日穿了一袭黑缎绸衫,浓黑如墨的秀只用一枝白玉簪挽住固定在抱后,更衬得脸色晶莹,肤光如雪,白嫩如同新荔。
她步履本就轻盈。这一款款行来如同飘于烟波之上,凌波微步,罗袜生尘,陈子杰想起初来莫府时她在雨中踏草而至,顾盼嫣然的模样,不禁有些黯然:虽说莫清河罪有应得,可毕竟是自己的到来才造成今日地一切。
莫清河当初将自己接进府来,一定不会想到有今日吧?如果不考虑是非公道,善恶有报,自己还真有点象个扫把星。
陈子杰见莫夫人向他见礼,忙虚扶一把,淡淡笑道:“夫人请坐。本官不日就要启程,取道南州前往川州。正要去向夫人辞行”。他说着扬手向门口说道:“来人,上茶”。
颖儿此时正在后边收拾药材。不在陈子杰身边。没错,正是收拾药材,钦差受了伤,地方官员,士绅,名流总得有所表示吧?于是各种药材又源源不断地送来,足可开个药铺了,不过只能是奇怪特药铺子。
那些名流富豪谁懂医术?反正家里什么稀奇古怪,比较少见值钱的药物能拿的出手表示心意就行了,他们才不管陈子杰受的什么伤,得的什么病,所以伤药,补药,还有不学无术的土财主送地春药。琳琅满目,蔚为壮观。
这客房中有两个人,隔着一张团桌坐了,两人悄悄侧脸儿一扭目光一碰,刷的一下各自移开,神情都有点尴尬。
如今独处一室,陈子杰想起那日她主动勾引情形,心中不太得劲,莫夫人倒也不是装的,如果面对的还是那种无耻的男人,那自己风骚放荡倒也没什么不自在了,可是现在对着陈子杰,但凡还有羞耻之心,怎么还能淡然处之?
陈子杰双手扶膝,盯着前方道:“本官……明日便要启程……,
这座府邸是莫清河的不义之财,所以…我一走,东州城府就要抄没了,你向本官检举有功,使本官知晓莫清河谋害本官的阴谋,于情于理本官都应将夫人安排妥当,方可离去,不知夫人可有什么打算?”
莫夫人轻轻扭过头,黑衫乌,颈下一抹雪嫩,白的晃眼,她浅浅一笑,轻声道:“贱妾还要多谢大人关照,有大人的吩咐,贱妾的珠宝饰,妆镓私房,官府都不曾抄没,积累下来……实也是不绯的财资,今后……呵呵,总之不会衣食无着便是了”。
一个御林军也不用手提了两杯茶进来,大大咧咧往桌上一放,说声:“钦差大人请用茶”。就走了出去。
倒不是他对钦差不敬,这些不识字的大头兵都是大老粗,喝茶就喝茶,哪懂这里边地门道。
陈子杰瞧了哭笑不得,端起茶来向莫夫人做了个请茶的动作,可是一瞧他浅淡梳妆,神情冰清的模样,那大兵用手抓过的茶杯她肯就唇吗?
莫夫人眼波一闪,瞧见他神色,不禁莞尔一笑,拈起差杯抿了一口道:“呵呵大人不要以为贱妾锦衣玉食,贱妾在春雨楼吃过十年酒客地残羹剩饭,可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陈子杰听她不介意地讲起在青楼时的经历虽说听似说她幼年的经历,而不是红极一时的风流艳闻,也不便接碴了一声,假借喝茶闪过了这个话题。
莫夫人轻瞟着他,今日陈子杰一身天青色绸袍子,襟领处锈着黑色松纹,乌润的头高梳束以绸结。眉清目秀,眸如点漆,这样的风流人物,以她的阅历也是难得
一见,心头不由轻轻一叹:若是自己能年轻十岁,出道时便遇到这么少年得意,人品出众的翩翩公子,那该有多好啊?如今……我大他六七岁,出身青楼也罢了,还嫁过人,那日色诱,他不为所动,虽有忌惮莫清河的意思,也可看出他的眼界,凭他的身份,我哪里高攀的上?
陈子杰抿了口茶,见她捧杯沉思,似有心事,不禁问道:“夫人的住处可曾寻到?如今府门有知府衙门看守本官一走恐怕更不宜进出。若是有了居处,本官可以派人协助搬迁”。
莫夫人这才省起自己此来的目的,忙放下茶杯,幽幽说道:“贱妾此次,正是为……正为这个缘故,东州府……贱妾是无法安住了。莫清河吃食人脑的事传出去后,如今街坊间百姓愈传愈烈,说是莫府如同阴曹地府。唉,莫清河弄来的都是孤儿,忤作检点明明只有三十五具骸骨。可是有些走失了孩子的人家,现在一口咬定都是莫府干的,若不是有官府把守,早就有人上门闹事了”。
陈子杰心中一动,那样恶魔般的行为,也早令他深恶痛绝。既然那摸清河是听信邪术,误以为食吃人脑可令枯木再生,那么此事莫夫人是否早已知情?莫清河做下这样人神共愤的事来,必是对这邪术深信不疑的,那么他会忍住不向莫夫人炫耀么?
陈子杰不动声色地押了口茶,轻叹道:“同类相残,人吃人肉,真是问所为闻,人神共愤呀,本官刚听说时也吓得毛骨悚然。夫人到是见多识广,比起本官可从容多了”。
莫夫人一声笑,说道:“大人还真是只读圣贤书的文人呢,自然不屑知道这些厌恐人憎之事。自古至今这种事还少么?为求生存而吃人的且不去提他,春秋时齐恒公一国之君,只因珍馐美味吃腻了,便以婴儿为食,为的不过是一逞口舌之欲,人神愤乎?便连孔圣人,还夸恒公称霸诸侯,一匡天下呢。”
她吁了口气道唇边牵一丝冷诮的笑意道:“至于那些从古到今那些冠冕堂皇,不吃人的吃人者更是数不胜数,贱妾出身微寒,弱肉强食的事见的太多了。“
陈子杰见他本来骄美若仙的脸,蛋儿浮现一层戾气,不禁有些吃惊。莫夫人愤矕的泄完了,才惊觉自己有写失态,忙展颜一笑仪态万方的挽了挽秀,说道:“贱妾这见识,都是在被人欺凌被人吃的生活中攒下来的,听了大人的话,一时心有所感,实在失礼了”。
陈子杰瞧她喜怒掩饰如同变脸,内心情绪一旦克制竟是滴水不漏,虽知这是在青楼养成的职业病,心头还是有点寒意,他干笑道∶些人或为虚荣,或为猎奇,或为口舌之欲,确实比起莫清河的目的更加可恨种无稽之谈……”
他看了莫夫人一眼,当着她的面讨论她那不能人道的老公能否重新发芽的话题怎么开得了口,
陈子杰话风一装道:“如果有百姓迁怒于夫人,住在本地确实不妥,夫人莫非想迁居他方?”
莫夫人颔道:妾一介女流,又没有亲人可以投靠,唯有离开这是非之地,避居他乡,如今……贱妾也养不起那许多奴仆,若只带几个贴身女婢舟车劳顿倒也是不怕,怕只怕路遇歹人……”
她说着,水汪汪的大眼一瞟陈子杰,若是她对着人时总是这么一副表情,那还真是想不遇到歹人都难。陈子杰瞧了头皮有点麻,心中忧忧觉的有点不妥。
未及说话,莫夫人抢着道:“南州是繁华之地,歹徒宵小也少一些,那里又没人认得贱妾,贱妾想迁居南州,所以……可否借大人地官威。随大人的船队一行,才会少了许多刁难”。
莫夫人说完,瞬也不瞬的盯着陈子杰的目光,紧张的等待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