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我相信你(求打赏月票推荐票!)
“宰执?”
赵明诚不紧不慢,给赵挺之倒了一杯茶。
“爹,别着急,先喝杯茶。我们慢慢谈。”
赵挺之哪有喝茶的心思,只是震惊于赵明诚的野心。
“父亲举荐曾布、韩忠彦这二人,朝野皆惊。这一招,既是成,也是败。虽然曾布与韩忠彦这二人未能听命于父亲,可是父亲向官家证明了您的赤胆忠心。可倘若父亲迫于形势,这就告老还乡,纵使留的清名也于事无补,这便是全败。”
“我做事问心无愧,何来全败,如今已然可存名于竹帛之上了。”
“父亲此言差矣。像秦始皇这样的人物,一生功绩无数,临了被后世读书人黑的体无完肤,世上有几个敢夸赞始皇的?”
曾布惊愕,“秦始皇暴虐无道,大兴工程,天下百姓怨声载道,所以才有亡国之祸。你居然说他值得人夸赞。”
“父亲奉旨办事,被苏学士痛斥为聚敛小人;父亲明哲保身而已,却被朝野上下认为是没有骨气;父亲如今为了官家仗义执言,可是朝野上下谁又为此拜服父亲呢?不过是局势不同罢了。汉高祖不也是得势而已,所以得文人追捧。明诚断言,今日之朝堂,只要谁先退出,日后必定入《奸臣传》,千古难洗,谁若是留到最后,甭管做了什么坏事,都会被洗的干干净净。”
赵挺之的双手扣住座椅扶手,半响回不过神来。
“往前一步,尚有反败为胜,大展宏图的机会;可若是起了退心,那便是主动缴械,等着人家大发慈悲啊。”
“慈悲?我能指望谁来对我赵挺之发慈悲心?”被赵明诚一番点拨,赵挺之恍然大悟,他才知道,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没有办法全身而退了。
还有赵明诚这么个搅屎棍掺和,他怕是不能善终了。赵挺之看着赵明诚,捋着胡须慢慢道,“你父我自知并非孙仲,可你小子倒是有孙策之志。”
“父亲,孩儿是为了救我们赵家。我自知平日里受了太多人吹捧,名在云中,倘若父亲一旦要离开朝堂,我便是折了翅膀的鸟儿,掉下来,便是一团血肉模糊。父亲于心何忍啊?”赵明诚作揖。
赵挺之心如刀绞。
“难得你还知道这个道理。听说你在凤翔折腾什么动力轨道车,名声已然亏得没有了。”
那可不一定,乾坤未定呢。
“父亲,危机关头,咱们不提那桩事,还是说些大事。如今您是堂堂少师,入政事堂,正可以与李、蔡二人联手。且父亲曾经是御史中丞,想必御史台如今还在父亲控制之下,何不借以利用?官家已然帮父亲在枢密院安插人手,等待父亲的,将是大运啊。父亲可拥有无上的权力,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了。”
“官家,官家手里有什么权?”赵挺之情不自禁道。
从神宗开始,因为变法,朝中一直鸡犬不宁,政治斗争的滥觞就是皇帝的威信莫名下降,且臣子对皇帝也不再忠心。
改革,弄不好,皇帝会被架空的。
每次当赵明诚小心翼翼劝赵挺之往前一步时,赵挺之总会忽地说些让赵明诚惊讶半天的话。比起熟知历史的自己,赵挺之则早早已经预见了大宋未来的结局。
“那父亲……”
赵挺之眉头一皱,心一横,“便如你所言。御史台倒是好说,里面的人多是我提携的。只是政院,章惇一直做主,我若是要进去,还非得按你之言,和那蔡卞、李清臣联手。”
只是赵明诚没料想到,有人比他们赵家还急。
父子二人还在商议,忽地院子敲门来报,“官家,中书侍郎李相公登门拜访。”
赵挺之听了,整个人忽地躺在椅子上,这才他是真的躺了上去。他瞅着赵明诚,还真的如他所说,他的大运到了。
“你与我一同去见见。”
待人将李清臣延入书房,李清臣见到赵家一副清贵模样,并不似自己以为的那般铺金镶玉。这书房内摆设都是书卷,外面植着翠竹,唯一亮眼的,是院子里五种名花。
李清臣到访,见了赵挺之十分客气。“赵相公,今日造访,未提前下拜帖,还望不要见怪啊。”
赵挺之刚要作揖,忽地意识到,自己是少师啊!
他挺着腰板,“李相公到来,赵某有失远迎。李相公别见怪才是。”
“哪里哪里。”
“快快请坐。”
赵明诚这才拜见,“见过李相公。”
刚才李清臣就注意到赵明诚了,“明诚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般英气,双目炯炯,难怪官家爱之。”
“李相公说笑了,明诚俗人而已,只是得官家抬爱。我年纪轻,资历浅,官家真正爱的还是家父和李相公这样的中流砥柱。”
仆从送茶进来,赵明诚驱退,“你们退下吧,我来奉茶。不要让旁人进来打搅。”
李清臣看赵明诚并无退场之意,看来这盘棋对面是父子。这个赵明诚,背弃章相……过往小觑他了。
他接过话头,端着茶杯摇了摇,茶叶在面上盘旋,“中流砥柱?老夫区区一个中书侍郎,如何能算中流砥柱呢?”
“李相公过谦了。私以为,参天大树自有人做,且只此一根。可是那些在基层劳碌的人,才是真正的中流砥柱啊。没了这些人,参天大树也会倒下。”
赵挺之笑笑,“我这个小儿子,如何?”
“确有见地。”
李清臣第一次来找赵挺之,只是试探试探赵挺之的意思,他倒是很愿意和赵挺之合作,挺之聪明,且没有章惇那么傲慢。
二人第一个回合,只是说了些闲话。
李清臣望着窗外五种奇花赞叹道,“少师院中这些花开得真是姿态各异。”
“这是我初到汴京,与拙荆成婚,外翁亲自命人栽种的。已然开了约有三十年了。原先园中约有几十种名花,你方开败我登场,这院子就从来没有空花期。只是历经三十年,这院子里剩的已经不多了。”
李清臣倒也感慨,“所以说,花不见得要红,能开到最后才是好。就怕昙花一现。”
“看来李相公对养花颇有见地。日后若是有空,不妨多来坐坐。”
“有少师相请,邦直日后怕是要常来叨扰了。”
“尊驾光临,乃是我寒舍蓬荜生辉之事,何来叨扰之说。”
赵挺之亲自送走李清臣,回到书房中,难得高兴,竟然温了三两酒下肚。
“难得见父亲如此高兴。”赵明诚也坐下来与赵挺之同饮。
酒酣之余,赵挺之还不忘指点赵明诚一二。“我赵挺之能有今日,不枉我前半生勤学苦练。你这孩子,总是喜欢出奇,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每次都胜,但是当时时保持戒心。越是盛的时机,越是要保持戒心。做官,就不要想着高兴。”
赵明诚却笑,“父亲,我虽然没有谋圣张子房运筹帷幄之谋,却有决胜千里之外的妙招。父亲等着看便是。”
赵挺之已然醉醺醺,躺在日光下休憩,没力气追问赵明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