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富难得穿着便服,闲在府内,也是一身素服,愈发显得清瘦,闻听这话,便笑道:“岂不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大明官场还有谁真谁假、谁对谁错可言吗?站在势大的一边,自然就可以指鹿为马。要是站在势弱的地方,那就是黑不是黑、白不是白,说多错多,不说更是错。”
王致愤愤道:“辽东局势如此糜烂,能维持已然不易,何谈主动进攻一说?再者说了,若是说熊经略不行,起码也要派一个能派的上用场的知兵之人来啊!袁大来何德何能?可以经略辽东?”
“他维持粮饷,做得不是不错嘛?”叶富对袁应泰此人没什么好感,但也没有什么恶感。
用兵的确非其所长,赶鸭子上架出了错,并不应该全怪他。而就叶富来言,起码在熊廷弼还在任的那会儿,袁应泰协助他督理粮饷,做得还是不错的。给了叶富不少帮助的同时,也让叶富少花很多心思。
王致见叶富这边没得道理好讲,转头跟许高卓去抱怨,“听说这位袁大人新官上任,立即就下令招抚降将。岂不闻,降将可以降一次,就能降第二次?士兵尚可招抚,降将焉能任用啊?”
许高卓听了这话,不禁朝着叶富那边瞥了一眼。
叶富老神在在,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并没有听到这句是非。
许高卓这才低声说道:“王大人,慎言呐!降将,也要看是因何而叛,又是因何而返。要是真的能够为我所用,这样的人才,我们求之不得。若是不能为我所用,那当然是要另当别论。这不能以偏概全,一棍子打死吧?”
王致听了他这话,又看了眼叶富,这才想起来,叶富手下,就有那么一个降将。
那个名叫耿仲明的家伙,现在是混得风生水起,颇受叶富的信重。
尤其是在跟鞑子抢人口这件事情上,他办得极为出色。搅和得鞑子几个小部落日夜不得安生,偏还就打一枪就跑,打的时候突如其来,跑的时候更是比兔子还快,让人抓不着头,逮不到尾,生生气个半死,却一点儿主意都没有。
每一次捷报传来,叶富都能对着那报上的内容笑半天,直说自己是捡到宝了。
经历了上一次的事情,王致有话不再敢那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了。这会儿听出许高卓话中的意思,也知道叶富会不爱听,便也就住了口。
倒是叶富,见他不说话了,便接茬儿道:“纵观从古到今,凡立国,必先有其思想,而后成其规模,再后丧其雄心,自保守而陷于蒙昧,乃至到亡国之殃。故而,追根溯源,预知一国之命脉走向,必先究其思想。我大明自成祖皇帝之后,不擅动刀兵已经百余年了,早已成了习惯。说什么熊经略不思进取,没有收复失地之想,其实尽是屁话!放在朝堂,又有几个人有心思开疆扩土?还不是保守残缺,想着得过且过?若是如今可以和鞑子谈和,怕是朝廷早就向着鞑子言和了。哪里还轮得到我们,在这儿谈论国家大事呢?”
王致始终拿叶富当个武夫,却是第一次见识到叶富心中的沟壑,不禁就瞠目结舌。
叶富说过一番之后,却就没心情再说其他,半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即便没有萨尔浒惨败,大明依旧不可避免的朝着原本的历史轨迹一路泄下,眼看就要再次丧失重镇了。
一个月前,万历皇帝驾崩,紧随其后的新君泰昌皇帝也未能长命百岁,反而是连自己的新年号都没来得及用上一次,就也中道崩殂了。
即位的新君朱由校,年仅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