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狗子在应声草菑中发现一坛子银元后,从中取了十块并藏进了账本,开心得合不拢嘴,这也许是他有生以来最兴奋的一次。他一只手插进口袋,捂着银元;一只手捧着胸襟,防止账本封面滑落。他想着回家只要烧掉账本封面,藏好十块银元,就可以和女娘睡快活觉啦!
顺狗子嘴里咿咿呀呀的哼着“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十八岁的哥哥呀告诉小英莲”的小调,他真想把这一切全都告诉女娘,也让她对自己刮目相看。他知道她是因为看不起自己才半推半就和厉大守、施步仁相好的。现在好啦,有钱唻,身价可比厉大守高多了,就想在女娘面前显摆显摆。转念一想不行啊!女人的嘴把不住门儿,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能让她知道?
他刚走到自家大门口,突然门“吱嘎”一声开了,女娘端着洗脚盆“啪”的一声,把一盆刚洗脚的脏水劈头盖脸的泼了他一身。
“没长眼睛?蠢货!”顺狗子很生气的骂女娘。
“对不起我的好男人,我来帮你舔干!果好的呀?”女娘一只手提着脚盆一只手拉着他嗲声嗲气的说。她第一次对他这么嗲,这么温顺,肯定是因为让他发现了她和厉大守、施步仁相好的事吧。
顺狗子被女娘说得浑身发软,什么气都消了,什么事都忘了。
“好啊,我让你舔,要都舔周全了啊!”
“好的呀!”女娘打了盆热水,一边帮他脱鞋让他泡泡脚一边说。
她又帮他脱掉上身被浇湿的衣服,口袋里的银元蹦了出来,叮铃当啷的满地滚,而账本封面“扑通”一声滑落到脚盆的水里。女娘惊呆了,也不敢问一个字。他很后悔,得意忘形忘记了大事,连忙拿起账本封面放到锅膛里烧了,并叫女娘把银元捡起来收好一个不准动。
他觉得这银元放在家里不安全,必须尽快换成人民币。第二天一大早就骗女娘说:“把十块洋钱拿来,我上街还人家去。”她只是照办,不敢多问,但心中十分忐忑。
他从银行兑换了人民币,走在石拱桥上,俯视桥下店面买货的人们,人家掏出的都是几角几分的零钱,他拍拍自已的口袋,装的是大票子啊!那种被钱陶醉的感觉确实不错。他像手痒痒似的,趸到墙角边又把钱翻出来数数,那哗嚓哗嚓响的数钱的声音又让他兴奋不已。哼,有的是钱,还有一坛子呢!该快活快活啦!
人家都说四海楼了不得,他昂着头大摇大摆的走进店里。真是名不虚传宾客满座,只有偏于一隅的那张小方桌没有客人,服务员对一前一后的他和紫瘢男说,二位对不起,就剩一张桌子了,挤一挤吧!
两人都是点的青蒲蟹黄包、三香斋茶干和黄酒。喝着喝着便不分彼此,相互敬酒聊天。
紫瘢男说,他和泪痣女相好多年,她就是不肯结婚生子。两人共同做贩小猪的营生,挣了不少钱。打砸抢开始后,小猪行停止了营业,正好镇上破“四旧”,他俩就参加了抄家的行列。由于抄得狠砸得凶烧得多,被头头器重。她和公社主任眉来眼去,不久和主任好上了。找主任理论后的两三天,他就被作为投机倒把分子抓起来批斗了。
顺狗子非常同情紫瘢男的遭遇,他现身说法劝他把女人的事看淡点。顺狗子老婆被两个主任睡了,心里也难受,窝火,甚至想揍那帮混蛋!细想想,人为什么要把精力放在红帽子绿帽子上呢?是红是绿有那么重要吗?干点大事才是最重要的。他凑到紫瘢男耳边:
“我最近就是在干一笔大的买卖。”
紫瘢男提醒说:“你亲自干不行,人家可以把你抓起来整死你,你信不信?”
顺狗子觉得他说得对,厉大守审训应声一个小孩都那么狠,对自己还会手软吗?整死没有悬念,必须躲在暗处。于是他问:“你有什呢好主意?”
紫瘢男与顺狗子嘀咕了很长时间,顺狗子连连点头,还不时翘起大拇指赞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