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赔偿?”阎彪的脸,比扑了白粉的唱曲姑娘还要白上几分,长孙弘那张溅了血的面孔,就在跟前一步之遥的地方,看着自己冷笑,一种从未有过的寒意从头顶冷到了脚后跟,透骨而生,遍体发颤。
他觉得,只要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异动,这个穿绿色官袍的人,一定不会顾及自己的身份,举手间就会杀人。
春风楼偌大的底层,到处都是呻吟的人,许多人爬不起来,不知道死了没有,那群陌生人,正在相互处理伤口,表情轻松,不以为意。
这帮人是硬茬啊,亡命徒啊。
他的腿已经软得站不大稳了,哆哆嗦嗦的。
横行临安欺负良善,不可一世的蛮横,只不过是靠的显赫身份下的掩护,没了这层身份,阎彪只不过是个好看点的混混。
他很想把姐姐抬出来,高声大喝:“阎贵妃的弟弟在此,谁敢乱来?还不跪下叩头!”
但是这句很有气势的话,在喉咙里转了几圈,在对方眼神漠然的瞪视和身形有威胁的靠近中,冲口而出时,变成了结结巴巴的两个字。
“对啊,赔偿。”长孙弘接口道,点点头,伸手抹了一把脸。
这个动作看似不经意,却让阎彪产生了很大的误会。
他因为长孙弘要打他了。
颤粟的腿再也支撑不住身躯,双膝一软,他跪了下去,嘴皮子哆嗦着,一迭声的喊:“别、别、别!”
长孙弘愣了一下,抹脸的手顿住了,想一想,他忍不住笑了,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
他也蹲下去,保持跟阎彪视线平行的对视。
“今这件事,其实是个误会,我们是来吃饭的,你的手下上来就打人,是他不对。”长孙弘耐心的着,仿佛是个教训弟的大哥。
“你看,已经伤了这么多人,再闹下去,就不好收拾了,大家不如谈谈,看看有什么办法了结这件事,你叫做阎公子是吧?有什么后台啊?”
阎彪看着长孙弘,惊惧之余,眼神里浮起了奇异的光。
“这人不认识我?”他想道,是外来的官?
一定是这样,不然怎么敢如此对待自己,在临安地面上,只要是官,谁敢不给自己面子?
颤抖的腿,慢慢的恢复了原状,因为害怕而发白的脸,也渐渐的有了些许血色,虽然爬起来还有些困难,但阎彪的心里,惧意已经不再那么浓郁了。
他咬着牙,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还保持着纨绔固有的气度,然后克服面对绿袍官那充满杀气的脸而有些抽搐的面部肌肉,恨恨的道:“我是工部员外郎阎彪,我姐姐,是今上最宠爱的贵妃,你伤了我的人,这件事没那么容易算了!”
“哦,阎贵妃啊。”长孙弘脑子里转了一转,历史上好像理宗皇帝的确有个阎贵妃,是贾似道姐姐贾贵妃极为强劲的竞争对手,而贾贵妃应该在今就会染疾而死,阎贵妃很快就会一人独大,艳绝后宫,成为理宗最为宠爱的妃子。
“哼哼,怕了吗?”看着长孙弘若有所思的样子,阎彪越发笃定的相信,这个绿袍官儿,一定是个不知高地厚外地来的官,冒冒失失莽莽撞撞,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自己给惊吓了,是个愣头青。
他吞了一口口水,手撑在地上,打算爬起来,再抖抖威风。
“子的舅子,那也得赔偿啊。”长孙弘一把按在他的肩头上,不阴不阳的带着笑,道:“你也了,没那么容易算了。”
“大胆!”阎彪终于怒了,咆哮起来:“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如此无礼!我是阎贵妃的弟弟,是皇亲,你想干什么?!”
他被压在地上,站不起来却声色俱厉的样子很滑稽。
“我了,我是特狼普。”长孙弘认真的道:“你可以叫我特先生,我是从海外过来的客人。”
“胡!你穿的明明是大宋的官袍!”阎彪虽然是个纨绔,但并不是个傻子。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长孙弘扭过头,朝旁边打了个招呼。
杨磊过来,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给他。
纸上有些墨迹,看上去刚刚写好不久。
“喏,阎公子,把这个看一下,然后临摹一遍。对了,你识字的吧?那就好。”长孙弘把纸塞到阎彪手里,和蔼的道:“来,纸和笔墨都准备好了。”
阎彪莫名其妙,这剧情,转得好奇怪,为什么要写字?
他孤疑的看看长孙弘,长孙弘给了他一个温柔的笑。
阎彪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他赶紧低下头,去看纸上的字。
“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有什么特别的?
听上去不怎么押韵啊。
作为一个纨绔,不喜读书厌恶学习是正经的常态,阎彪作为标准纨绔,当然执行这一条执行得无比的坚决。
于是他当然不怎么看书,南宋年间已经出版的《宣和遗事》作为《水浒传》的早期版本,虽然是本,但纨绔也不会去看的,里面文言大段大段的,看不懂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