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贾似道本来是坐在凳子上的,却一下子站起来,右手拍在身边的方几上,肉掌大力的拍击檀木桌面,发出一声巨响。
“他跑了?!!!”贾似道面容因为愤怒和惊诧,而扭曲成了一团麻:“他跑了??范用吉跑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底下站着几个人,都穿着平民百姓的衣服,脸上抹着锅灰,乌漆嘛黑的,活像一群乞丐。
“大人,我等哪里有法子啊。”几人哭丧着脸,悲天泣地:“不知是怎么走漏的风声,范用吉知晓了大人的计划,明白如果来襄阳必是死路一条,故而铤而走险,连夜收拾细软弃了均州,全军赶往金州。他还想拿我们几人祭旗,亏得我们几个机灵,乔装百姓跑了出来,要不然哪里还能站在这里向大人说话。”
贾似道脸色气得铁青,用一根手指抖抖颤颤的指着几人怒吼:“放屁!我安排你等去均州做知州、判官,就是为了防着范用吉生异心有变故,你们过去这么些日子,事到临头居然撒腿就跑,我要你等何用?你们带去的兵呢?你们带去的人呢?都是吃干饭的吗?”
几人见贾似道大发雷霆,心头生惧,双膝发软,噗通一声齐齐的跪了下去,哭嚎道:“大人,我们带去一两千人,哪里是范用虎狼之辈的对手,范用吉一发难,就围了我们的兵营,那些兵还没出营门就被缴了兵器,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啊!”
“对啊对啊,此事非人力所能逆转,要说起来,都是范用吉这反复无常之人太过狡猾的缘故!”
“大人,我等已然尽了全力,实在挡不住兵汉们造反的异心呐。”
贾似道怒气反笑,瞪着眼冷哼:“如你等所说,你们非但无罪,还大大有功了?”
几人在地上作揖:“不敢言功,只求大人恕罪。”
贾似道厌恶的看着他们,就欲朝站在一边的两个小校挥手将这些不中用的家伙拖下去治罪。
副使李伯增一直没有开口,此时才凑过去,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贾似道愤愤的点点头,喝道:“既如此,你们给我滚回去闭门思过,十天不许出门!”
几个官吏愁眉苦脸,连声道谢,退了出去。
两个小校本是被叫来安排刀斧手的,贾似道打算今日范用吉到了之后设宴款待,宴席上摔杯为号,刀斧手一涌而出拿下人来,大计得逞。
现在再说刀斧手就是笑话了,于是小校们也被打发走了,屋里就剩下贾似道和李伯增两人。
“李大人,你刚才说的,倒有几分道理。”贾似道余怒未消,脸色依然发青:“发落了这几个人,倒是坐实了我们有错的证据。”
“所以啊,大人,范用吉跑掉,也无须着恼,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快给朝廷上报,就说范氏见蒙古大军杀到,力战不敌,遁入山野,把责任丢到蒙古人和范氏身上去,如此一来,我们的过错就被轻轻带过,追究不到你我身上啊。”李伯增摸着胡须说道。
贾似道闻声大喜,他心中最怕的,就是有人向朝廷弹劾他识人不淑,擅自招抚接纳范用吉,又闯下大祸,惹来战端,这个责任一旦落实,贾似道不但前程尽毁,连现在的位置都保不住。
他赶紧朝李伯增拱手道谢:“大人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啊,言之有理,范用吉力战不敌才逃逸远走,这样一来,他也不算叛逃,我自然也无罪。至于蒙古人那边的交代,他们得了赔偿银钱,也不会纠结于一个人头的得失,我在京里,跟诸位大人都有过交谈,他们说朝廷已经与蒙古酋首谈好了条件,只要河南一地尽入蒙古之手,两国就罢兵。”
“那兴元府呢?”李伯增问:“王夔那边占了汉中,蒙古国没有提把那边也要回去的条件?”
“当然提了的。但朝廷没有同意。”贾似道回忆道:“朝中几位宰铺都觉得,兴元府于蜀中防御,实在太过紧要,加上王夔守得很稳,蒙古人也抢不去,就挺着没有答应。”
“原来如此。”李伯增点头道:“这么说来,贾大人,我们这边也得加紧备战,北虏狼子野心,就怕他们得了河南胃口还没有喂饱,又贪图襄樊,举兵南下就危险了。”
“这个自然。”贾似道不假思索的应道:“谈判归谈判,做事归做事,我们跟北虏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纸面上写的白纸黑字最后也是做不准的,得在刀子上见真章。”
他想了想,摸着嘴唇上的短须冷然道:“左右河南也不要了,明日就下令,樊城以北的城池,开始闭门备战,城外面的百姓,全都收入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