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卫和小花是同时从各自的房间出来,一阵西北风吹来,崔卫又压了压帽子。
余振生听到院子里脚步声和自行车响动,知道这个时间崔卫应该是去张记了。从暖烘烘的被窝坐起来,他搓搓脸,房里的炉火早已经熄了,冰冷的空气让他瞬间清醒了许多。
比起一年多前水灾之后的日子,最近的日子似乎平静许多,做事也顺利许多。振生知道,他之所以觉得做事顺利,不过是因为孙玉林的职务,刘超的关系。当然这里的风险也是有的,只不过那些人早已经筹备周密铺好了道路。
但振生还是觉得哪里似乎不对劲,想了很久他终于想到是家里,家里一定有什么事。他说不出会有什么事,毕竟从大姐夫那里每次得到的消息都是一切安好。
以前,大姐夫也总是找到机会就联系振生,听说大姐夫升职加薪了,后来大姐夫的电话少了,振生就给他打过去,路飞便总是寥寥数语就挂断了电话。
余振生觉得还是写信踏实,虽然慢些,但至少可以把话说清楚。
这一年多,振生也只收到过父亲余二河寄来的两封信,看到父亲的亲笔信,振生心放下一大半。家里的事,父亲说的很少,甚至提到两个姐姐的时候,只是说了他们还好。信中不过是嘱咐振生要踏实做事,最后还不忘督促振生抓起考虑婚事,振生娘倒是等着抱孙子都想疯了。
按说,余二河是从来不太过问振生对于婚姻大事的安排。甚至,以为说道这问题时候,余二河甚至认为振生在大城市,眼界自然会高一些,他也在外面闯荡有了自己的人生阅历可以自己来决定。
现在两封信都是催,余振生也治好看着手上的信笺无奈的笑笑。
几声轻轻的扣门声,余振生知道是小花来了,忙穿上衣服从卧房走到正屋。
小花进门拎了一桶热水倒在脸盆里,嘴里说道:“振生哥,洗脸的热水打好了,早饭马上就好。等会我得出去一趟去趟城里,你要不要去?能不能带我一路?”她连珠炮一样一口气的问着。
“我自己来!”振生从小花手上拿过毛巾:“我是要去张记,你娘的病怎么样了?”
“喘的厉害,这几日饭也吃不下。我这不是得去药房,在个她拿几副药回来。”
“你把方子给我,这么冷的天你就别去了,我一个人骑车过去。”余振生洗了脸,将手巾在盆架上搭好。
小花端起脸盆,略带些难为情:“上次您帮我带药的钱都还没给您。”
“行了,别纠结这个了。回头我跟他们几个说一声,住在院子里的各家顾各家,每个月多发两块伙食补助。要不然都指着你一个人还得照顾你娘,你自己也忙不过来。”
小花抿嘴想了想:“这样也好。”
院子里又有自行车叮叮声,小花端着脸盆出了屋,崔卫骑着自行车又回来了。
“崔哥,怎么回来了?”
崔卫抬手指了指正房:“出不去了,振生起床了没有?”
“早起了,刚洗漱完,我去给振生哥端早饭。”
“多端一碗...”崔卫说着话已经迈步上了台阶,推门进了余振生的房间。
“崔哥,忘了什么东西了吗?”余振生在桌边坐下,随手整理着桌上的杂物。
“出不去了,从大丰面粉厂那,一直到大丰路上,到处都是鬼子。听说都封了,许进不许出。”
余振生有些惊讶:“封城了?”
“不是,是封了城外咱们这一片,说是有了这个!”他冲着余振生比了八。
振生心里一阵紧张,他不由的朝墙上看去,那副从张记拿回来的对联贴在房中,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幅对联他的心里就能安宁了许多,只是不为人察觉的一瞬,振生就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也不关我们的事,待会告诉院子里的,该干什么干什么,等盘查过去就没事了。”他嘴上这么安慰着崔卫,心里祈祷着但愿是这样。
小花端来两碗棒渣子粥,两个窝头和一碟咸菜。
崔卫吸溜的喝了一口啧啧道:“还是你这的香,前几天我家买回来的豆面棒子面里面都不知道搀了啥,牙嗔的很!”
“前两天栓子拿回来一些,从外面回来时候也带了些。小花,待会儿你给崔哥装一些。”
崔卫嘿嘿笑着:“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我们两个都能就和,可就不舍得让小忠玉就和。”他吃了两口就站起身,把窝头揣进口袋,端着半碗粥:“这粥现在不凉不烫,我给孩子端过去。”
余振生把另外一个窝头塞到崔卫兜里:“把咸菜也端上。”
崔卫便腾出一只手端着咸菜碟子,小花忙挑起门帘侧身让他过去。
门帘放下小花才把药方放到余振生面前,振生把药方迭起放进口袋。却听小花说道:“咱这院子里,比起别人家已经算好过的了,崔哥也不少赚,嫂子帮人做衣也有钱赚,而起比齐家嫂子在面粉厂做工赚的还多,到月头都还揭不开锅。更别说别人家一家老小,再有个病有个灾的,都不知道会什么样儿。”想到自己娘的病,小花无比惆怅的叹了口气。
振生正想安慰她,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胡同里传来大皮靴咔咔的响声,又听到保甲长大声的喊话:“邻居们,乡亲们,大太君要各家各户检查,你们拿好证件,好好的走路,可千万别乱跑,乱跑的话日本人就要开枪了。”接着停到阵阵急促的拍门声。
小花赶忙走到炉火边,从灭了火的炉膛里抓了一把灰抹在脸上,然后神色紧张的看着余振生。
余振生拿好自己的良民证走到院子中,日本人的士兵已经抢先一步在院子里各屋推门就进。
保甲长领着三个日本兵来到余振生面前,其中一个挎着王八盒子,一道金线三花军官盯着余振生问道:“你,什么的干活。”
余振生忙拿出自己的良民证,脸色带着笑意:“我,良民,开作坊的,这里住的都是我的工人。”
保甲长也陪着笑:“大太君,他的,良民,开染坊的。”
“染坊?”日本人皱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