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晨光还有些不解道:“对啊,有些上面有,我那个脸盆上面就有个手捧飞鸽的小标志,我以为是关山这边特有的标志,联名款还是爱心扶贫工厂做的?怎么?有什么问题?”
“什么联名款,我告诉你,那些都是别的地方捐赠过来的物资被关山人倒卖的!他们这些人懒,卖东西都不想走远,就在山下卖给这些小超市。”
许晨光有些瞠目结舌,他记得自己那个脸盆就是很便宜很常见的塑料脸盆,成本几块钱一个,山里买个十几块钱大不了了,这东西都有人倒卖!?
看到许晨光这震惊样子,吉淼淼忍不住继续讲道:“我在扶贫办工作有几年了,我接待过的各种各样的“爱心小队”、“扶贫志愿者”估计有上百次了,我虽然是本地人,但我说实话,很多当地人做的事我是看不起的,就比如我刚上班的时候对接一个爱心小组时发生的事情,那个组去的是虎溪村麻黎安屯,屯里一共35户极困,19户特困,其余基本也都是贫困户。
当时接到小组了,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来的关山很好奇,开口要先去看孩子,我就带他们去虎溪村小学,那个小学其实就只有一个老师,一个班,一个年级,所有一年级到毕业班都混在一个教室里上同一堂课,而这堂课就是反反复复的教孩子,简单的加减乘除和汉语拼音,但就是这样简单的内容,很多孩子直到毕业都没学会。而且,这个小学旁边就是猪圈,甚至可以说是隔了一半的猪圈才有了这么个教室,这些孩子就混在这臭烘烘的地方背着拼音表,那爱心小组带队的是市里一个干部,当时看到啥这么个情况,马上就把我拉到一边,说这环境太差了,根本没办法拍照,我当时心想这已经是关山比较好的学校了,毕竟头上有片瓦,旁边猪圈虽然臭但是暖和,冬天还能开堂,不像跳马等几个村,那边的小学连个有屋顶的教室都没有,孩子们到冬天就必须停课,不然会冻死人!”
吉淼淼说的这个情况许晨光倒比较清楚,他知道关山十几个村却总共就五个小学,而其中这些个“小学”虽然叫这个名字,而实际教学内容和质量连城里郊区的幼儿园都比不上,只有镇上的关山镇中心小学质量稍微好一点,但也杯水车薪,没办法覆盖整个乡镇几万人的教育需求。
许晨光神情有些严肃起来,示意麻阿黎继续讲下去。
“后面我就说这已经是环境好的嘞,他们开始还不信,我给他们看了别的那些个照片才接受,那个小组还说要拍几张孩子们升旗的照片,我直接告诉他们,这学校以前唯一的一根旗杆刚装上升了一次旗,第二天就被人偷走了。”
许晨光从吉淼淼忿忿不平的语气里看得出她当时激动的情绪,过了几秒,她还是叹了口气道:“不过这些人虽然名堂多是多一点,但有点好,带的东西也多,当场就给教室里的孩子们一人一个送去小书包,男孩子是那种蓝色的带几根背带的,女孩子是那种粉色的公主图案的,还都是牌子货,一看就知道不便宜,孩子们都乐疯了,那队长看到这情况,当场还让队友把车开进来,要给他们带些家里用的东西,等车到了,我看到那队长一包包把东西从后备箱翻出来,孩子们书包里,顿时都装了不锈钢的水壶、热水瓶、双层保温饭盒、孩子吗一个个叮叮哐哐的开开心心的背回家,年纪小背不动的,这些爱心小队的就送到家里去,顺便家访。”
说到这里时,吉淼淼陷入了沉默,脸上是少有的复杂表情:“我那时才上班,也是离开关山好几年了才回来,当时虽然也很难,但看到那些爱心人士,看到孩子们开心的样子,我起码觉得这一切还有救,还有个盼头……”
“但是,很快我就失望了,那些好看的品牌书包,那些好看、光亮的生活用品……全没了……被那些孩子们的家长互相之间当赌注赌掉了,或者直接就拿到山下店铺里卖掉了,孩子们还是没有书包、没有纸笔、捡石头、炭块在地上做题目,如果不是因为学校管两顿饭,这些家长早就不准他们来上课,逼着出去放羊了割猪草了。”
吉淼淼越说声音越低沉,许晨光也感觉到她那股难以言说的无助与愤怒。
“再后来,我再接待这些爱心小组时,我就要去他们在援助物资上加印“爱心物资”、“捐赠物品”等标志与字号,或者是机构收集援助的话,就直接加盖“爱心红十字会”等机构标志,可这些仍然没用,那些家长,那些人照样会毫无廉耻的把这些给孩子们的物资拿去赌掉、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