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儿莞尔一笑,正好被奶奶看见。奶奶走过来拖着她的手叹道:“又瘦了,又瘦了。”
奶奶心疼地把佩儿的手揣进自己暖和的腋窝:“吃饭的时候没见你吃啥,再进屋热点汤吃点菜?手都冻成冰块了,去了哪里这么久!”
佩儿从小由奶奶带大,直到六岁上学才被接回父母身边。奶奶很年轻的时候就守了寡,拖了三个孩子一直没有再嫁。辛辛苦苦地把孩子们拉扯大,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各自为生计奔波,一年也没有几天时间可以陪陪她。只有这个孙女六年来一直环绕膝下,而且聪明懂事,所以她对佩儿的疼爱程度是可想而知的。佩儿此刻亲昵地抱抱奶奶撒着娇:“不吃啦奶奶,我们一起看烟花。”
烟花从小小的烟花筒中喷射出来,“嗖”地一声飞到半空,开出一朵朵大的小的斑斓耀眼的花。大家赞叹着烟花的美,便迫不及待地去点燃自家的那堆宝贝。
佩儿的弟弟和表姐妹都在凑热闹,不知是谁放了一只地老鼠,吓得小朋友们尖叫着四处乱窜。大人们教训着说这种花炮只能去河堤放,可是谁又愿意去河边吹冷风呢?
佩儿笑着摇了摇头,她从一大堆烟花炮竹中拿了把“满天星”。那是一种看起来相当“低能”的烟花,没有大朵炫目的花绽放,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声响,点燃之后就是那么小声地“哧哧”燃烧,发散着不甚明亮的花火。但是只要你愿意用点气力,抡起你的手臂,在空中划着圆圈或者弧形,你就会发现这“满天星”真的可以带给你满目的繁星,不遗余力。
乔天霖带着他姐姐五岁的儿子也在放烟花。当他的目光看向那边人群的时候,佩儿正兴高采烈地抡着一把“满天星”,满束的星星在空中闪耀着漂亮的弧度,灿烂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那束星,听到她的笑,他竟愣在那里,直到侄儿扯着他的裤腿,叫他点烟花才醒悟过来。
乔天霖并不是每年都回来过年,而且平时也见不到他,所以他出来放烟花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大家都过来打招呼,让他突地有些不自在。那些幼时跟着他“混”过日子的小辈们更是围着他问长问短。乔天霖应酬着,从袋子里拿出一迭红包,但凡比自己年幼的都派上一封。
在江城,派红包的习俗跟南方的都市是不同的。
在南方的粤省,过年的红包叫做“利是”。只要是单身,无论年龄,都可以收“利是”,不用派给别人。而已婚人士就必须派利是,新婚那年还要双份。好在这“利是”也就图个意头,五块十块随意给,就算是包了个两块钱也没人寒碜你。只要是好意头到了,恭喜发财的话语说了,也就行了。
可在江城却不一样,这里叫做“红包”。凡是参加工作的都要派给没有工作的人,不过通常只限于家人亲戚,红包是五十到一百元不等。像乔天霖这样派街坊的,恐怕还是头一回吧?
见到有人派红包,十几个小朋友全部蜂拥了过去,连烟花都搁在那儿不管了。大人们看不下去了,哪有这样子跑过去找人家要红包的?又不是自家人,脸面上实在是过不去。于是大声地呼着喊着自己孩子的名字,把他们一个个地往回拉。
待到乔天霖从人群中抬起头来,刚好瞧见佩儿吟吟的笑颜。她点燃了又一束“满天星”,却只是安然地握在手里,任由它们在这一片喧闹中自顾自地静静燃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