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仰仗水运之利,成就盛世雏形,但随着人口爆发式的增长,越来越多的问题摆在君臣黎庶面前。
“吃”,首当其冲。
民以食为天,五谷杂粮有漕运专供,基本不用担心,如何把生米煮成熟饭却让人烦恼不已。
大多数人都以树枝、灌木为薪,富贵人家则用木炭,石炭多用于作坊,占有率最低。
涉及七十万人口食宿,所需柴薪是个不可想象的天文数字。
所以,京畿丘陵山川,一年四季难见翠绿,水土流失严重,狂沙四季肆虐。
穷苦人家背上几捆枯枝,摸黑出发,走上十几、二十几、三十几里路,便能于天明时分在东京城换来一日温饱。
尽管年年下诏,桑、枣、榆树,禁伐毋剪。但为了生计,人们不辞辛苦,踏遍荒山野岭。遇上寒冷冬日,就连三百里外的赵弘殷永安陵、赵匡胤永昌陵、赵光义永熙陵都逃不过百姓樵采,一斤两三钱,逢大雪,斤柴可换斤米。
所以,百姓喝不起较为奢侈的滚茶,甚至舍不得加热饭菜。
所以,京城内外茶楼无数。
刘纬犹豫再三,还是把煤炉和蜂窝煤鼓捣出来,匠人均出自石家。
这个时代的煤饼、煤球利用率低下,堆放空间有限,火种难以保存,瞥易惹火患。煤炉、蜂窝煤的诞生,完美解决这些难题。至少能让百姓吃上几口热食,取暖无忧。
石家介入,可以促进石炭交易提前市场化,不至于一场大雪来临,仅东京城就能冻死三四百人,当政者也不至于要等到七十年后才想起来设置免税炭场。
石保兴乐此不疲,好几次从梦中笑醒,7/3的炭、土比例,不正是点石成金术?如今炭价何其之贱?岂不是金山在手?
……
皇城司北厅依然愁云惨淡,关于石炭的探讨始终无果。
蓝继宗放下茶杯,回归正题:“今日赵自化引证夷陵稳婆,说刘纬涉妇人生产之事。”
“那又怎样?”卫绍钦不以为然,“王贽前往夷陵接引之前,此事就已成册备案,还是宋太初打的招呼,他拿了本产房秘册遣人四处寻年长稳婆求证真伪,再有两年就该进献了。”
蓝继宗犹豫不决:“官家和娘娘那里……”
卫绍钦摇了摇头:“官家不会在意,说不定还有褒奖之心,不论是出于感恩,还是本性良善,刘纬此举无可指摘,信国公有这样的孩子陪着,更让人放心。”
蓝继宗又道:“娘娘会不会觉得晦气?”
“娘娘膝下两子,长子早夭,比谁都清楚为人父母的不易。”蓝继宗再次摇头,笑的有些凄凉,“你我是体会不到了,此事绝无反复,除非信国公并非嫡出,娘娘需顾忌人言。”
蓝继宗起身告辞,“谢都知指点,我这就……”
“当老夫一番唇舌白费?”卫绍钦拍案,“南城慈恩寺去过?”
“最近不曾出宫。”蓝继宗不愿自找麻烦,岔开话题,“马翰去过?”
“马翰?他绝对是第一个,比郑守均还要早,真不是个东西。”卫绍钦冷笑,“都不想沾腥,老夫也不管了。”
蓝继宗陪笑:“我倒是觉得,马翰态度端正,有悔过之心。”
卫绍钦啐道:“他是为教坊来的,别的一问三不知。”
蓝继宗皱眉:“教坊?这手伸的太长,宣徽院那边能由着他胡来?”
卫绍钦抚额轻叹:“也不算逾矩,他现在恨不得和刘纬穿一条裤子,查漏补缺,无可厚非。”
蓝继宗一点就透:“良贱籍制废除一事?政事堂那几位不是还没达成共识吗?”
“正旦肯定会下诏,具体细则可能会拖上好几年,有没有共识不重要,争论的是如何为胥吏松绑。”
“怪不得最近中书东西厅有点不对付。”
“吕蒙正和李沆的态度其实没什么区别,无非是力度轻重缓急。可那些胥吏不这样想,因为是吕蒙正上疏请废,他们认为是李沆在从中作梗,但凡东厅事宜,能拖就拖,消极怠工。”
“李相那脾气,忍不下去吧?”
“今非昔比,吕蒙正第三次上表求退,去意已决。李沆若管不住脾气,再与西厅起龌龊,官家会怎么想?三位参政会怎么想?先逼走张齐贤,再逼退吕蒙正,想学赵韩王(赵普)十年独相?”
蓝继宗听得一身冷汗,干笑两声,再次请退,“一大摊子事,我得回去看着。”
卫绍钦意味深长道:“如果契丹倾国而来,中书和枢密院一致认为官家应当亲征,东京留司可能会常设,你在勾管人选之列,这些事早晚都得过问。”
东京留司是天子离京之后的权力延续,掌宫钥及京城守卫、修葺、弹压、畿内钱谷、兵民等事务,勾当留司甚至能决定留守生死。
蓝继宗惊喜交加,又是一身冷汗,“我……人言轻微,当不起此等重任。”
“呵呵。”卫绍钦笑的有些苦涩,“这是官家的意思,那日刘纬崇政殿试对,你能一眼认出灵武所在,替我等这身残之人长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