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子蕴欠了欠身子:“习惯。”
“想搬出去住么。”厉元琛忽然提了一道:“子蕴一个人住在宫内,会不会孤单了些?”
“不会。”罗子蕴心中生疑,不知厉帝为什么忽然要提这件事,“父皇何出此言?”
“也没什么,听说昨日你与谢王出了宫,以为你在宫里待了闷呢。”
“儿臣就是图个新鲜。”罗子蕴忙言语挽回,厉帝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在她眼中看出任何别的情绪,神情有些说不出的失望。
“想去将军府么?”
罗子蕴想了想,答:“不知道。”
厉元琛笑了一下:“为何不知道?”
“不知穆家人对儿臣如何态度,儿臣也不知自己对穆家人如何态度,便是不知道。”
“听闻前几日,你与穆将军大吵一架。”
“确实。”
罗子蕴答得很爽快:“因为他问了儿臣一句话。”
“什么话?”
“他问儿臣,怨不怨他将儿臣远嫁去董国。”
……
这回是厉元琛沉默了,罗子蕴却心焦万分,她一直在等厉帝的一句反悔,尽管希望渺茫,但她还是想指望一番,还有一点时间,是厉帝可以反悔的。
“那子蕴,怨吗?”
罗子蕴表情瞬间凝固,虽然早已料到,但厉元琛这话,确实是为难了她。
罗子蕴答:“……父皇,这个问题,并无意义。”
“你跟你母妃,确实很像。”厉元琛表情微妙,“她也说过这句话。”
罗子蕴瞄了厉元琛一眼,问:“您当时问了什么?”
“朕问她,是否后悔嫁了我。”
罗子蕴却注意到,厉元琛在后面,用的是“我”。
她不知道是不是她过于注重这种细节,但一个当了十几年皇帝的人,是不会轻易忘记“朕”这个自称的。
那么罗子蕴可以猜测,那时,厉元琛可能不是皇帝,或者甚至连个王爷都不是,亦或是,在穆青面前,厉元琛根本不在意这个。
实际上,全都有。
十七年前,厉国还在先帝的暴政下水深火热之时,厉元琛作为众多没有名分的皇亲之一,与穆青在一场奢侈的庆功宴上一见钟情。
那时穆青刚刚及笄,天生的虚荣心使她参与了这场盛宴,那天,在金碧辉煌的皇殿之内,觥筹交错之间,穆青穿着一件火红色的广袖长裙,在先帝面前表演了一场英姿飒爽的剑舞。厉元琛全程盯着她,并不怎么纤细的腰身与臂膀,舞起剑来是别的女子没有的凌厉与锐气,她目光永远傲意,即使是面见当时的残暴的皇帝,她的头也丝毫没有低下一分。
那晚,厉元琛的心思便被父亲发现了,父亲希望他不要与那女孩走得太近,那场盛宴是为首战董国告捷的穆家设的,穆家人风头正盛,穆骁一家人也都心高气傲,是朝中唯一不怕先厉帝的,他们最有可能进行造反,不论他们造反是否成功,他们都没有必要去掺一脚,相反,一直对先厉帝忠心不二的吴家军,才是他们多要接触的。
厉元琛当然没有听进去,那晚他难以入眠,满脑子都是那个舞剑的姑娘,他去了花园游荡,却碰见了从屋顶下来的穆青。
他欣喜万分,问她为何会在这里,穆青领着他去了花园的湖心亭,一边走一边说:“今天我看见你了,你是不是一直在盯着我看?”
穆青讲话脆生生的,很好听,她说得过于直白,倒叫厉元琛有些不好意思了。
穆青也没在乎他的回答,又问了一句:“你几岁了?”
厉元琛忙答:“十七。”
“你有封地吗,或者封号什么的?”
厉元琛摇了摇头,先厉帝重权而多疑,很少给皇亲封地和封号,这在那个时候是应当可以理解的事情,但穆青却很嘲讽地笑了。
“你连个名分都没有,凭什么娶我呢?”
这话又一次直戳了厉元琛的心底,他确实很喜欢穆青,但是他确实也没有那个权力。
“我父亲说,你要娶那个吴文彤。”穆青走到了湖心亭的最中央,眼睛一闪一闪地望着他,“可我觉得,她不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