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拐子跟着我这个小乞丐有半年了,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他是在一场雪里。
纷纷扬扬的雪夹着半成品的雨盈落在他的睫毛上,肤色越发通透红润。
“这一枚铜板给你了,小乞丐。”
我抬头是一片苍白的天空,交织着朵朵梨花。
这一瞬间,我和他好似被何人熨在一个时空里。
“干嘛老是跟着我,你没家吗?”
“我看上你了......”
他低头欲语还休地笑着,脸颊的风霜早已埋没了他原本稚嫩的年纪。
我经常拿着我的全家身当,当然是一个烫了青色鹦鹉的破碗。光明正大地倚在他卖唱的柱子前。
日子久了,我都晓得他唱到哪段,浓密的眉毛要挑一下,嘴角的笑纹要翘一下。
今日,他唱的这个小曲儿,引得路人津津乐道。
清秀的眼波流转,爽朗的嗓音一开一合咿呀咿呀地,仿佛在空中能炸出烟花来。
“桃叶那尖上尖,柳叶儿那遮满了天,在其位的这个明啊公,细听我来言呐,此事哎出在了京西蓝靛厂啊……”爱听曲儿的多半是年纪过半的爷们,他们经常端着个草墩子,还未到点就守在这地界上。
其中有一个胡子拉碴地,穿这个小短灰褂的,少不了要开我两的荤玩笑。
“小乞丐,快些把这唱曲儿的哥哥迎回家吧!”一排的烙腮胡子随着他的笑态,左右摇摆。
我经常羞红了耳朵根子,朝他扔去瓜子皮,再一看,他竟脸上热辣地如红辣椒,唱曲的嗓子恐将要冒出烟来。
他一有入销,就带着我到集市去转悠。竟带我去一些花花绿绿的铺子,什么椴木烙花镜子,丝绸缎带,都是些姑娘家的玩意。
我说,我不爱这些,我是个小乞丐,平生没什么出息,只爱吃。
他蹙着眉毛,这对他来说似乎是一件愁在心头的事。
我拉着他往密集的小摊贩那里跑,什么抄五香瓜子,爆炒栗子……想想就直流哈喇子。
万万没想到,他大手笔一出,给我拎出个大熏鸡来,剥开外表的一层晕黄流油的纸。阵阵清香汇入鼻腔,四肢百骸都经不住地微微颤抖。
良久,待我心满意足,抬头瞅他,竟一口也未沾。
“你干什么不吃?”
“好的东西,我自然都留给你。”他憨憨地道。
“傻子。”
他眯缝着双眼笑了,“如果这样是傻子,那我可真是幸福的傻子啊。”
我摸摸他的头,他的发丝沁出丝丝的冰凉,我想,他这样的傻也太让我上头了。小拐子为何叫小拐子呢,当然是为了我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乞丐。
那日,我无意中行乞于一间烟花之地,几个富贵醉汉痴痴地打碎了我的破碗,撕碎我原本就不完整的粗布衣衫。
一时间,一地的碎碗片,和几个坏了的青色鹦鹉。
那个夜晚,冷风嗖嗖地,吹的人心里凉凉地。我不知喊了他几遍,迟迟没有他的身影,他应该在哪个地方正唱曲儿呢,我不怪他。
他来得时候,怀里抱着西街那户人家的爆炒栗子。
“快尝尝,还热乎呢。”
我指尖颤抖着拿起一个,剥开放入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