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甜啊。”我苦笑着。

再拿一个，两个，干脆一整包连带着皮全塞进嘴里。直到咸咸的泪水贯彻到了味觉里，我才听到他沙哑的嗓音在喊我。

“你怎么了，小乞丐，别吓我啊！”

我疯狂地胡扯自己的衣服，满嘴的栗子就像一个个烙印狠狠地抽打在我的皮肤上，我哭着说，“我太脏了.....”他二话不说，抄起家伙就奔向那人的府邸。

一个唱曲儿的怎么可能抵抗的了权贵，一阵阵地棍棒无声地落下。我赶到时，鲜血燃湿了他的衣裤，湿哒哒的。

我匍匐到那个身着毛皮大褂的人腿前，“老爷，放过他，我们错了……”

放过我们两条贱命，哪怕苟活着。

后来，他的伤好了，可走起路来总是一瘸一拐。

于是，他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小拐子。

我说，小拐子，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他强装镇定，“你让我去哪？”

“去一个没有我的地方。”

一个四季花开，清风朗月的温纯之地，那里没有污秽，没有小乞丐。可他固执地说，我不走，这里就是他的家。

你不走，我走，我一身的脏东西，我不要再让你因我而受苦。

我一走，就是三年。

这三年树木都长了一轮，青草也翻新了几翻。

可奇怪的是，无论我走到哪里，那首巷弄中的小曲就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再一看，那唱曲儿的人分明不是你，哪有你半分好看。

我终于下定决心，要回去找你。昔日的街道三三两两的人，那个不起眼的角落，老少爷们带着瓜皮帽，蛤蟆镜，端着一个木墩子，一如往常在听曲儿。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唱曲儿声。

“在座的妹妹们，听哥哥一曲儿啊.....桃叶尖上尖……提起了宋老三，两口子卖大烟，一辈子无有儿，生了个女儿婵娟呐……”

泪水渐渐浑浊慢慢透进心里，我再也按捺不住。

“小拐子！”

曲儿在一声暴喝里戛然而止，众人纷纷回头，那唱曲的人不是小拐子。

“唉……这不是小乞丐吗？”一个眼尖的老头扶了扶眼镜，认出了我。

我迫不及待地抓住他，问小拐子的缘由。

他眯缝着一条饱经风霜的细眼，细细道来。

“那孩子，以为你被街头那位老爷给掳走了，好好的曲儿不唱了，天天去那老爷的府邸要人。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一瘸一拐的身影就不见了。”

我跑遍了所有你去过的地方，你能去的地方，没人见过小拐子，没人听过你的曲儿。

后来啊，我不知在这条街上游荡了多久，直到有一天，街上的手艺人不再唱曲儿，带瓜皮帽的老头也不再听曲儿，漫天的大雪夹着参差的血块冷冰冰的落在腊月的末端时，我又倒在那个你从前唱曲儿的地方，又看到了我的小拐子意气风发地开着嗓子，咿咿呀呀地。

“桃叶那尖上尖，柳叶就遮满了天，在座的明阿公啊，细听我来言呢……”

那正在唱曲儿的哥哥，可否，再等等这要听曲儿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