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莹负手而立,颇有一番傲视群雄之感。
洛墨站在楚天莹身旁,面容不改,面无表情。
楚门子弟单膝跪地,齐呼:“门主万岁!楚门万岁!”
在这震慑人心的呼声中,楚天莹回首望向楚中天,却发现楚中天也正看向她,四目相对,似有千言万语,满蕴目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洛墨看了楚中天一眼,见其气若游丝,脸色苍白,衣衫前襟腥红一片,不由得轻叹一声,默默地看着楚天莹,眼中神色复杂,却终是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向楚门后山掠去,身形如白鹤,矫健若游龙,几个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天莹自人群之中走过,犹如一个高贵的女王,脚下匍匐的尽是她的臣民。
远处,楚天男小跑着向她的姐姐扑来,楚天莹一把搂住楚天男娇小的身躯,一张冰冷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惊鸿微笑,轻轻地揉了揉楚天男圆圆的小脑袋,温柔地将楚天男眼角泫然欲泣的泪水揩干,笑道:“傻丫头,没事了……”
楚天男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喊起来,哭声断断续续,似乎还夹杂着几句委屈担心的话语。
楚天莹一边笑着,一边安慰着,嘴角笑意更浓。
也许只有在面对着楚天男的时候,这位楚门百年难得一遇的心狠手辣的天纵奇才,才会露出符合她年纪一般的天真笑容吧……
这是一种悲哀,却不知道是谁的悲哀,也许是楚天莹的悲哀,也许是楚天男的悲哀,也许是楚门的悲哀,也许是这个武林的悲哀……
楚天莹将楚天男轻轻放下,将她的小手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里,带着她,缓缓地穿过跪拜的人群,走向楚中天。
楚天莹走到楚中天面前站下,脸上看不出悲喜,目光却如一柄剑一样盯着楚中天。
楚天男似乎是被姐姐的反应吓到了,也似乎是猜测到了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一张小脸满是惊恐,鼻尖渗出汗水,那只被楚天莹牵着的小手也不自觉地攥紧楚天莹的大手。
楚天莹感觉到了楚天男的紧张,不自觉地笑了笑,放开楚天男,俯下身,低声嘱咐楚天男到一旁玩耍,楚天男拼命点头,临了,楚天莹轻轻地刮了刮楚天男的鼻尖,温柔一笑,灿若莲花。
楚天男刚跑开两步,却忽然停下身,转头看向她的姐姐,眼中满是犹豫之色,一双小手也在不自觉地互相缠绕,似乎是有心事要说与楚天莹听。
最终,楚天男还是鼓起勇气,跑到楚天莹身边,拉住楚天莹的手,低声哀求道:“姐姐,你不要杀父亲,好不好?”
楚天莹愣了一下,心中登时五味杂陈,一瞬间,酸甜苦辣全部涌上心头,她蹲下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笑着点点头。
楚天男破涕为笑,笑容明朗如春花,楚天莹不由得呆住了,自从母亲去世后,她已有很多年未见过楚天男这般发自内心地笑了,仿佛自己给了她全世界。
楚天男似乎还是不放心,最后硬要楚天莹与她拉钩做约定,当那句熟悉的“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再次在楚天莹耳边响起,望着楚天男欢呼雀跃地向远处跑去,楚天莹不禁思绪翻飞,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
……
记忆中,母亲永远是一副笑脸,仿佛有许许多多值得她高兴的事情,她爽朗的笑声也时常回荡在她们居住的小院上空,久久飘荡。
那时,楚天男尚年幼,楚天莹也只是一个小姑娘,她们与母亲生活在一个单独的院落里。
与其说是一个单独的院落,倒不如说是一个无人居住的废弃院落,还记得她们初到之时,大门只有半扇,而且好像随时都要倒下来,院中有一口井,却是一口枯井,从井沿儿向下望去,里面堆满了各种动物的尸骨,估计都是不小心掉入井中便再也爬不上来的动物。院中杂草萋萋,枯枝败柳,一间不大的茅草屋,没有门,窗户只有窗框,一阵风过,几块残破不堪的窗纸便在窗框上遥遥招手,仿佛鬼魂的劝诱,屋中更是连一件像样的摆设都没有,没有桌子,没有椅子,连一张床都没有,窗户向北,终年不见阳光,屋子里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儿。虽说她们以前居住的环境也不算好,可与这里相比,楚天莹觉得以前简直是人间仙境。
那一晚,黄月抱着楚天莹与楚天男,就蜷缩在屋子的一角,时值深秋,她们的身上只盖着从院中拾来的发霉未干的枯草,草中不时有跳蚤爬虫等物,跳到她们身上骚扰。黄月紧紧地将她们姐妹二人搂在怀中,自己却背靠着冰冷的墙,蜷缩成一团。
楚天莹躺在母亲温暖的怀中,却能感受到母亲不时发抖的身躯和时而悠长,时而急促的呼吸,她知道,母亲冷得根本睡不着。
寒风从没有窗纸的窗户灌进来,迅速夺走她们的体温,那几块招摇的窗纸,在楚天莹眼中,就如勾引父亲抛弃她们母女的妖艳贱妇,她简直想把她们撕烂了,揉碎了,扔到那口枯井里。
那时,楚天男还小,晚上被冻得睡不着,便只顾嚎啕大哭,呼呼的风声和楚天男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在这寂静如冰的夜晚和这座寂寥无人的院落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时,黄月便微笑着轻抚楚天男的头,让她靠自己再近一点儿,可寒冷还是无孔不入,寒入骨髓,便如她们那个无情的父亲一样。
黄月仍是微笑着,为她们唱了一首家乡的小调,母亲柔软的嗓音伴着温柔的歌声,就如一股暖流流入楚天莹心中,她感觉身上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只是心冷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