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决定让她再一次和王婆爆发争吵,但王婆最终也没拦住她。
那个半大的孩子在梁音的蛊惑下开始练了。
王婆待他、待梁音越发冷淡,或许是出于愧疚的原因对许小八却很好。
也因此发现许小八偶尔晚上的不同。
他变成了一个孩子,一个只会哭着要兄长的孩子。
那时候他练九宫已经一年,初一十五会受到反噬,但他的身子没有缩小,神智也未衰退,梁音曾认为是烟罗的作用,但许小八的这种反应却让他们迷茫了。
他们像观察实验品一样,观察着许小八的一切。
王婆曾刺他,即使递了度,他还是冷漠无情的人。
骨子里的冷漠再多的佛法也改变不了。
是啊,佛家的普度众生慈悲为怀他永远也学不会。
他为数不多的所有的慈悲全给了那个叫梁音的女人。
可梁音不要。
她变得喜怒无常,甚至离开了国舅府,只偶尔会回来,回来找的人也是许小八。
因为她已发现,点沧的人开始一个接一个的莫名死亡。
而动手的人,是他。
那是帝王的命令,想留下梁音,他只能照做混淆帝王的视听,最多再保下阿娘的性命。
他们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都是以吵闹、甚至是动手告终。
她是恨他的。
许家对点沧的杀戮让他们记了三百年也不能放下,他杀了点沧所有参与许家灭门的人,她肯定是恨他的。
恨他的算计,恨他的翻脸无情。
但她没有向他动手,只是自己离开。
他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她对他也有感情的吧?
她所有刻意的接近与讨好,不仅仅因为他能帮她、帮点沧报仇。
每每想到此,他便得到了莫大的慰藉。
众叛亲离也好,至少,他还有她。
他有时候也很不能理解自己的感情,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将梁音放在了心里?
即使她变了模样换了性情,依旧没有将她赶出去。
也许是某一次在茶坊不经意的抬眼在她刻意表现出期待的笑脸中丢下的碎银。
也许是受伤时每天的那一晚热粥。
也许是那一晚的旖旎。
感情是人世间最复杂的关系,若能轻易的说清道明,想来这世界也没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他惊觉自己为她做任何事都是甘愿的。
忠义?责任?
好像都不那么重要了。
大概他骨子里就不是个东西。
佛家救赎不了他,世俗限制不住他,就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
许家还有许司戊,而梁家也只剩下了梁音和王婆。
许司戊到京都后,他一次又一次安排暗杀,想要夺走红缨,但在越老人的保护圈下,他没有成功。
梁音等不及了,点沧的人只剩下她和王婆,而许家的仇人近在眼前她却无能为力,她再一次练起了九宫,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九宫的反噬来得凶猛又措手不及,三年没有变化的身子再一次缩小,也渐渐影响了她的神智。
他曾探过她的脉息,紊乱的好像下一刻就会死去。
他将用了三年从对所有人戒备到纨绔的许小八推到许司戊身边。
许司戊一定不会放着许小八不管的。
他算计到了所有情况,只是在还没有拿到红缨时,一切已经往不可回转的地步发展。
帝王不再打算包容他了。
许司戊以为的是他将他放在稷下学宫,但其实是帝王的意思。
帝王想要收拢许司戊,或者说收拢许司戊背后的越老人。
到那时他才恍然明白,原来他一直以为的自己的势力,其实一直在帝王的掌控之下。
他开始蛊惑太子。
既然脱离不了帝王的掌控,那便换个帝王吧。
左右虎符还在他手里,至少那些兵营的将士还愿意听他的。
而楚鸿纪三人的死更是让他不得不加快速度。
为了安抚下梁音,他甚至编造出一个拙劣的换血谎言。
他一直在骗她。
唯有那颗心从一开始就是真的。
被她一刀刺入的胸膛的时候,他甚至在想,死在她手上也不错。
她已命不久矣。
不能同生,同死也算慰藉。
意识恍恍惚惚跌入一场冗长的梦里。
仿佛又回到那一晚上,细碎的月光笼罩在她长开的眉眼上,美好的像是一场大梦。
他半夜从梦中醒过,小心翼翼的将她拥进怀里。
柔顺的长发披散而开。
散在他的胸膛,蜿蜒到膝上。
他俯下身,轻轻地吻了她的头顶。
就这样吧。
就在这一刻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