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生前就待在一处的姐弟二人,却分离了三十年有余,这竟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真是可悲可叹,又可喜可贺。
魏向卿“死而复生”,又因国仇家恨音信全无,三十年后物是人非,没了家的二人,又重逢了。
这一生,能有几个三十年?
魏淑柳更是痛哭流涕,看着眼前虚弱地弟弟,她好像是要把自己一辈子的眼泪流干。
她慢慢挪着步子,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的脸,每一寸都不肯放过。
她缓缓抬起手,轻抚上他的脸颊,每一寸,都要细细描画到心里,每描画一寸,她的泪,就要多流一分。
魏向卿也被她感染,红着眼眶,“姐姐。”
他压着心底汹涌的情绪,短短两个字,仿佛要夺去他全身的力气,他咬着牙,嗓音颤抖地说出后面一句,“我……我总算在死前……与你相见了。”
魏向卿闭上眼睛,眼泪,倏然落下。
魏淑柳身形一晃,堪堪站住,她心里有好多话要讲,想问问这些年他是怎么过得,想问问为什么他活着却从不回家,想问问魏家有谁知道他的存在,想问问他这幅样子……
只是这些,在当下都不是什么紧要的了。
她颤抖着嗓音,一寸寸地划过他的面庞,问:“真的是你吗?”
魏安然被二人感染,也是泣不成声。
不忍再看,她转过身去背对着,在心里回答:“真是他。”
她看着飘洒的雪花,想着,各人有各人所求,有人求长生不老,有人求无病无灾,有人求子孙满堂,有人求骨肉不分……
这么算来,舅舅这一生,求得都是平常人不必求的东西。
没过多久,魏安然竟连啜泣声都听不到了,她回过头去,见檐下早就空空如也,只有关门的吱呀声提醒她,刚才不是幻觉。
魏安然抬步,想一起跟进去,段廷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拦住去路。
“小姐,老奴陪你在府上转转吧。”
魏安然心想,他们姐弟二人应该有很多话要说,自己出现太过不合时宜,便点头应下。
段廷掌灯走在前面,做了个请的姿势,“这处宅子,是大爷在大小姐刚定完亲时,让老奴置办下的。”
魏安然心间涌上一丝疑惑,那时母亲都没有嫁过来,大舅舅那么早买这里的房子要做什么?
她侧头去看段廷,见他还有话说,便没打断他。
“二爷这些年一直住在京城,直到听说大小姐和安然小姐有了下落,才从京城一路快马赶回来。想必安然小姐也知道,他如今的状况实在不适合奔波,只是他一心想再见你们一面,才强撑着身子赶来。”
魏安然心中起了波澜,问,“舅舅他,得了什么病?”
“二爷从出生起,身子骨就不好。老爷拿名贵药材给他吊命,又有菩萨保佑,才堪堪保住了性命。”段廷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只是后来,高家一案,老太爷、老爷、大爷出了事,府中女眷也都被发卖或斩杀,魏府被抄,你们母女失踪……这一桩桩,一件件,如千斤之石压在心间,把他生生耗成油尽灯枯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