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深和庞应心如擂鼓,觉得眼眶发热。
竹虚在这时走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扣住他的腕,诊了诊,立刻掏出银针,朝他头上扎了上去。
夜非辰头顶疼痛更甚,冷汗从额间淌下,浑身颤抖。
几针扎下,竹虚回头朝那二人看了一眼,“得了,你们就别跟傻子似的杵在这儿了,赶紧找军医处理一下伤口,夜非衡很快就会第四次攻城,你们赶紧趁着还能写字留下遗书,找个地方才起来。这人就别管他了,反正他不是战死就是毒发而死,就随便他吧。”
陈深:“……”
庞应:“……”
“去吧。”夜非辰闭着眼挥挥手。
二人深深地看了夜非辰一眼,转身决绝地走了。他们那一眼,分明是在与夜非辰告别——王爷,下辈子,我也愿做你帐下一员大将。
夜非辰等人一走,伸手拔下头上的针,提剑阔步走到军前。
一万多将士们早就写好了遗书,脸上都是悲壮的神情,如今看着浑身是血的定王,心里那股劲儿又起来了——定王与我们一道出生入死,这场仗,就是豁出命去,也得护住凉州城!
“全军听令,以全部兵防布置东城门,最后一次,他们会集中火力进攻东门。”
夜非辰手一挥,将士们决绝地往东城门去,没有一人退缩。
夜非辰待人都离开,持剑的手一顿,立刻把剑竖在地上,腿一软,如今怕是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初来塞北时,谋的局很大很大,若是赢了,军中收服两员大将,塞北军与靳远军能尽数收在他的手中,大夏的半数兵力便握在他手里了。
而且,他还能让邢登尚死得明明白白,以报当年回鹘灭族之仇,弘顺帝那边,绝对说不出错漏,甚至他还能赢得民心归顺和帝王信任。
这一箭数雕的好事,自己能不能等到,只能看老天爷愿不愿意给他了。
夜非辰故作洒脱地笑笑,看命的事,便不强求了。
只是他的左心口,仿佛漏了个大洞,塞北的沙,江南的雨,还有上京城的风雪,一股脑的往里钻,他舍不得那个人,他不想死,他想活着见她,他想跟那人说最后一句话。
一想到魏安然,夜非辰就觉得心疼难耐,只是战事却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砰——砰——砰——”三声战鼓响彻凉州城,城外传来震天的杀声。
夜非辰抹了把泪,心想:安然,我一定要活着见到你,一定要亲口跟你说那句话。
夜色深沉。
东城门这一战,比想象中的更猛烈,也更惨烈。塞北军换了策略,以车轮战的方式发动进攻,就是夜非辰调集了全部兵力安防,也岌岌可危。
不断地有将士从城墙上倒下,又有新的顶上来,再倒下,再顶上……一阵鏖战后,东城门只剩三千余人。
庞应跨马提佩刀,飞奔出城,立在东城门下,迎战。
他浑身浸满了血污,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阎罗,刀往马屁股上狠狠一拍,大吼一声“杀——”,便头也不回,冲进了塞北军中,斩杀。
与此同时,陈深、玄若也都提起了刀,飞奔上马,一往无前地冲了出去。
夜非辰提着一口气,走下城楼。
身后,竹虚跟在他后面,絮絮叨叨个没完。
“老子没死在回鹘,没死在南漳村,竟然要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塞北,就是死也死的太亏了,老子还没娶媳妇呢,托依寒,要是有下辈子,我再娶你……瞅什么瞅,你喜欢那丫头,我为什么不能喜欢托依寒了,老子这辈子没啥愿望,能亲她一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