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春光明媚。缅地的大江上,数艘船只缓缓而行。这些船只皆是商船模样,但甲板上却站着许多身穿明朝官员服饰的中年人。这些中年人沐浴在阳光之下,有说有笑,脸上一副劫后余生之态。
但为首的船上,一位十二、三的少年却独自躲在船舱的小房间里,像只受伤的老鼠,佝偻着身子不住瑟瑟发抖。
他的身子虽然抖得厉害,手却稳重有力,从他挥笔开始,他手上的笔就一刻也没有停过。
他的笔已经整整挥了十多天,抄写的纸张已经堆满了整个桌子。
他抄写了这么久,纸张上却只有一个字:
恨!!!
他不能也不愿意停下他手中的笔,因为他心中所有的愤怒、仇恨、绝望都只能挥洒在笔墨之中。
这个愤怒、仇恨、孤独的挥笔少年便是流落异乡的大明太子朱慈煊。
朱慈煊自重生以来,借助前世记忆,结交了大明两大擎天巨柱李定国和刘文秀,虽然缓和了他们两人的心结,却还是未能阻止他们两人内讧的命运。
之后西南被清军攻破,朱慈煊又在磨盘山上布下棋局,以为能逆天改命,结果命运弄人,消息传来,磨盘山的伏兵之计还是功亏一篑。
自从得知磨盘山失败的消息,朱慈煊整个人就变得心灰意冷,与青梅竹马的李海岳分别后,便如行尸走肉般随着朱由榔的逃亡大军丢盔弃甲逃到了缅地边境。
他也不晓得走了几日,行至一条大河边,然后随着父皇、母后上了西行的客船。与陆路相比,水路有了更多的闲暇时间,自然有了更多的回忆。
这逃难路上的凄苦、兴奋、仇恨等五味复杂,常常一起涌上了心头,这里面带着对母后的无奈失望,对自己父皇朱由榔冷血的心寒,对缅地土司暴虐的仇恨---
这一些就如一幅幅电影画面,止不住就浮上眼帘。
朱慈煊清晰得记得,自己本有一个机会可以独自监国,可惜却是被最爱自己的人否决了。
那一日,逃难的队伍来到蛮莫,当地土官思线前来迎接,父皇朱由榔大为欣喜,认为大明洪恩浩荡,福泽天下,不顾自己物资短缺,赐给了金牌、缎帛厚礼,然后满怀希望得期待着缅地国王的盛情款待。
当时,自己的老师黔国公沐天波头脑清醒,成功说服了华亭侯王惟华、东宫典玺太监李崇实,他们都认为把朝廷命运完全置于缅地保护之下,万一缅地当局态度发生变化,将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
于是,沐天波与他们商议后共同向父皇朱由榔提出建议:
“此地属缅地边境,尚未深入。我等若将文武将士一半随大驾(指朱由榔)入缅,以一半带领太子殿下入茶山调度各营,如此一来,陛下在缅地境内也有外援可依靠。不然,一旦深入夷穴,陛下与晋王无法互通音讯,很容易陷入困境。”
父皇朱由榔觉得这个建议颇有道理,可以考虑;可是,自己的母亲王皇后却拼死反对,坚持不肯。
最后父皇拗不过自己的妻子,长叹一句:“兴废由天,非人力可为。”便将沐天波等人打发了。
情急之下,沐天波来找朱慈煊相助,希望他能如往常一样据理力争。
但朱慈煊听了老师的请求,心中并没有太多愤怒,只是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
若是磨盘山之前,他定然会与老师一起,说服父皇母后同意老师的主张。
但磨盘山失败的消息已经摧毁了他二世为人的信心,加上腾冲那场兵乱的阴影还在他脑海中盘旋。朱慈煊第一次拒绝了老师的请求,与他的父皇和母后站在了同一战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