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煊既然打定了主意,当日便向黄梧辞行。由于澄海山寨在福建南部,毗邻广东,他又不得不将前面走过的路再走了一遍。如此走了十日,朱慈煊和胡一清才绕过厦门来到了泉州境内。
泉州古称“泉南佛国”,是佛教文化传入较早较集中的地方之一,这里寺庙众多,每走一里,便能见到不少大庙小庙。朱慈煊还是同平日一样,白天在茶馆歇息,夜晚便留宿寺庙。
这日,朱慈煊经过一家路边茶馆,正考虑是否歇歇脚,忽听见茶馆里面传来喧哗之声,他循声望去,见茶馆里面坐着十来个少年读书人,正一边喝茶,一边手捧古书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朱慈煊心生好奇,想瞧瞧这些亡国十六年的少年人心中到底想些什么,便拉着胡一清走了进去,找了个旁边座位,点了一壶茶,一边喝茶,一边歇息,一边听着这群读书人的高声阔论。
“晋卿兄,我们这些人,以你的才华学识最高,他日金榜题名,当不在话下。以后封坛拜相,衣锦还乡,可不要忘了我等兄弟。”
“哎,如今我东南有郑氏作乱,西南有李贼虎视眈眈,我李光地每每想起这些,都痛恨自己不能为君王分忧,昼夜难眠!”
我的妈,是李光地,就是那位出卖朋友上位,被康熙视为左膀右臂的李光地!
朱慈煊忙侧首望了过去,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负手而立,正慷慨激扬得发表着自己的救世大论。
“晋卿兄,西南李贼和东南的郑氏,以你看来,哪个是我大清国的心腹大患?”
“还我大清国,哎,这代东南的读书人不行呀!”朱慈煊心中咒骂了一句。
“自然是东南的郑氏!”李光地答得铿锵有力,观点也让其它同窗侧目相看。
“啊….如今陛下推行仁政,善待西南的僧人,可见朝中大臣还是将西南视为心腹大患,晋卿兄何出此言?
“西南李贼虽拥兵三十万,但西南贫瘠,并不足以养兵;加上西南李贼出身大西军,与明朝旧部水火不容,只需假以时日,其内必乱,西南便可不攻自破!”
顿了顿,李光地续道:
“但是东南的郑氏,虽兵力不足十万,领地不过弹丸;但他们有我大清国都没有的千艘战舰,有我大清国没有控制的万里海域;他们一旦壮大,便可以纵横我大清国的万里沿海边疆,使我大清国片刻不得安宁!”
李光地说到这里,痛心疾首喊道:“陛下和众位议政大臣们都想错了,若是轻视东南的郑氏,我大清国万里沿海的千万百姓将永无宁日!”
李光地说得有理有据,旁边少年读书人纷纷被其说服,均是抚掌喊道:
“晋卿兄高见!晋卿兄高见!”
又有几个少年读书人朝他拜道:“晋卿兄不仅见解一针见血、入木三分;更令我等钦佩的是谨遵圣人教诲,时刻不忘为国君分忧,真乃高风亮节,令我等望尘莫及。”
李光地望着苍穹,悠悠道:“我李光地蒙圣贤教诲十五年,圣贤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映在脑海之中,片刻不敢相忘!”
“晋卿兄,圣人曰,我辈读书人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晋卿兄实乃我辈道德楷模,学业的楷模,他日也是我等为官之人的楷模!”
李光地作揖道:“诸位兄弟如此谬赞,我李光地实在愧不敢当;唯有拼劲全力,不负众位兄弟的期盼。”
朱慈煊听得这群读书人溜须拍马,不由得连连摇头,胸口有股恶心之感,于是拉住胡一清,出了茶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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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远远见山上有坐古庙,便提议胡一清,今晚就在此庙借宿,胡一清自然同意。
朱慈煊上了山,走进古庙,发现里面并无僧人居住,大殿里面有不少蜘蛛网,显然平日里并无人来此。他也不管这些,自行找了个地方铺了袈裟,盘膝念经休憩。
第二日,朱慈煊醒来吃过干粮,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还有一对男女的声音,仔细一听,里面一人竟然是李光地。
朱慈煊忙将胡一清拉入佛像后侧,耐心倾听起来。
“你这小家伙,前日刚刚来过,怎得今日又来找我?”
“娘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呸,可别叫娘子,小女子可担不起。”
“如何担不起?在我李光地心里,你早已经是我娘子了。”
“少贫嘴,你们读书人可靠不住,待进了京城,金榜提名,只怕早将我忘得一干二净。”
“娘子,哎,若不是家中母亲以死相逼,让我进京赶考,我…我今日便请了媒婆八抬大轿把你娶回家。”
“相公,你…你不嫌弃我是未亡人(寡妇),娶了我,可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