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水先生,如今你们一家团聚,且莫辜负了我两人的约定。”朱慈煊见赵三朝自己走来,摇了摇头,侧身朝张煌言大喊。
张煌言放开妻儿,抱拳大笑:“大师放心,张某必定赴约。“
朱慈煊朝赵三挥挥手,示意他们尽快离开。
赵三心中断定朱慈煊为他安全考虑,朝着他跪下磕了几个响头,然后转身驾船离去。
朱慈煊目送赵三的船只不见踪影许久,心中的大石头才真正放了下来:”老天庇佑,这拯救张煌言的大事终于大功告成了!接下来跟向吕留良、柳如是还有姚启圣他们摊牌了。“
直到这时,张煌言才领着妻儿向朱慈煊叩拜,感谢他的救命大恩。朱慈煊连忙回拜,拉住张万禧的手,笑道:“万禧兄弟与我年龄相仿,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
张万禧在监狱关了多年,神情有些木讷,胆怯得缩回了手。朱慈煊笑了笑,也没有再勉强。
他见张煌言与妻儿久别重逢,自然有许多话要讲,便起身告辞。待到第二日,才找到张煌言,与他商议出行之事。
张煌言先请朱慈煊进了密室,然后请了吕留良、柳如是、顾炎武等人来此。他们见到朱慈煊,神色各异。
朱慈煊呵呵笑了几声,便与他们摊牌。当然不是摊牌自己太子的身份,而是西南使者身份。
众人都是兴奋异常,顾炎武最是欢快得意,连连拍手叫好,自诩自己慧眼神通;吕留良也开怀大笑道:“庄生与大师第一次见面就感觉到一股浩然正气,正奇怪缘由,原来大师是同道中人。”
只有柳如是神色颇为尴尬,朝他拱手致歉:“如是多有冒昧,让大师见笑了。”
朱慈煊挥了挥手,抱拳回礼:“钱夫人忠君爱国,一片拳拳之心,小僧望尘莫及。”
不待她接话,便回头对吕留良、顾炎武诸人道:“小僧与苍水先生计划先到厦门帮延平郡王度过一场劫难;待事情办完,再走海路前往西南。吕先生,钱夫人,你们有何打算?”
“老师去哪里,弟子自然跟到哪里,”顾炎武霍然而立,昂首挺胸。
吕留良激动得摘了帽子,露出个光头:“庄生这次来此,便没有再打算回去。苍水先生到哪里,庄生便在哪里!”
朱慈煊合十笑道:“吕先生剃了头发,怪不得小僧这几日瞧先生这般亲近,原来是一家人了。”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朱慈煊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柳如是身上,见她轻咬玉唇,神色踌躇不定。
“钱夫人放心不下钱老先生?”朱慈煊目光如炬,一眼瞧出了她心中所想。
“正是,夫君身体微恙,需要如是回去照料。”
“先前夫人所言,即便夫人不在,钱老先生身边并不缺人照料。”
“这...这怎么可以?”柳如是虽然是大明的独立女性,但骨子里还是想做牌坊上的女人。
“钱夫人担心钱家人说你不守妇道吗?”
柳如是叹了口气,虽然没有出声,却也算是默认了。
“其实,钱夫人不回去,钱家人开心还来不及。”
“为什么?”
“那样便没人跟他们争钱老先生的家产了!”朱慈煊神色凝重道:“不瞒钱夫人,小僧颇懂相术,夫人若是回去,便会在接下来的家产争夺中香消魂断。”
“如是并不怕死!”柳如是从嘴巴里挤出几个字,这倒不是她强撑面子,她就是个不畏生死的奇女子!
“但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钱夫人身怀大志,难道甘心死在这种庸俗之物的纷争上?”柳如是没有应答,但显然她是不想的。
过了许久,她才道:“如今夫君病重,如是若是抛下他,实在是对不住夫君多年来的一片真心。”
“钱夫人对钱老先生一片真情,令小僧佩服,”朱慈煊合十叹道:“但小僧以为钱夫人若是真得为钱老先生好,不该走这偏居小道,而应该走阳光大道。”
“请大师赐教,”柳如是稽首行礼。
朱慈煊坦然受之:“钱夫人,你夫君这辈子最苦恼懊悔是什么?”
柳如是沉思许久才吐出四个字:”晚节不保,贻笑天下!“
”是呀,钱老先生本是天下读书人效仿的榜样;那场灾难下,他本该如方老先生那样青史留名,结果却成了天下的笑话。
夫人若真想帮助你夫君,就该辅助张大人,重建我大明江山。如此方能显得钱老先生当日之举乃是韬光养晦,忍辱负重;那后世的名声可就大大不同了。
这对与钱老先生来说,应该是比他性命还重要的事情。夫人如今回照料钱老先生,不过是图个心安罢了。”
“复兴大明,这不仅是如是夫君的期盼也是小女子的心愿。若能复兴大明,虽死无憾。”柳如是动容道。
“既然钱夫人连死都不怕,又何惧别人的是非评论呢?”朱慈煊反问了一句。
柳如是咬得更加紧,她的心中斗得越来越厉害。
“唉,既然钱夫人作不了决定,就由老天爷帮着决定吧!若是正面朝上,钱夫人就留下,这下半辈子就为心中大义所活;若是反面朝上,那我们就送钱夫人回去,钱夫人就为钱老先生活着。”
朱慈煊叹了口气,从衣袖中取出一枚印有崇祯通宝的铜钱,朝上面一抛。铜钱叮当一声掉落在地,跳了一会个人独舞,在众多期盼焦急的目光下停了下来,展出‘崇祯通宝’四个大字。
张煌言、顾炎武和吕留良心中都佩服柳如是的巾帼英姿,当听到她有大劫难之时,都不愿她去涉险;但碍于礼法,也都不便相劝;此时瞧到天意,均是啊了一声,舒了一口长长的气。
朱慈煊弯腰拾起铜钱,放入怀中,不容置疑道:“钱夫人,哦,不柳先生,天意如此,请不必多想,以后的余生就一起与我等建立一个崭新的大明吧。”
柳如是的嘴唇被咬得红红的,渗透出鲜红的血液,她长长吸了口气,朝众人拱手道:“如是不通军略,以后请苍水先生和吕先生多多指教。”
“不碍事,要重建大明,军略只是其中一点;有许多地方还要请柳先生帮忙?”朱慈煊笑了笑,请柳如是安心。
“啊?”柳如是一脸诧异。
“比如教女子识字,”朱慈煊脑海里有个大胆的想法,好不容易穿越一次,如果只是改朝换代,重复五千年的老路,那有啥劲头?总应该尽自己本份,做点事情。
“啊,”这次,连张煌言、顾炎武和吕留良也惊讶起来;他们虽然是这个时代思想最前沿的人,但骨子里还是喜欢‘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嘿嘿,其实朱慈煊也喜欢。
“佛祖说,众生平等,男人和女人也该平等相处,自然都该认字。”
“谢谢大师,”柳如是诚惶诚恐。
朱慈煊见大局已定,便下了出行的计划:“苍水先生,既然一切已经定下,接下来就是安排出行的日子。眼下满清皇帝大丧,满清水师不敢动兵,我们就趁着这段日子,驾船前往厦门与延平郡王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