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感叹桂嬷嬷的先知,她还没有爬山,却是已经透出一层汗,若是穿了素日里的小袄,岂不是更热?
“小姐。”春画站在她身边,抿唇忽然开口,神情认真之余还多了几分嘲弄。
风扶摇抬头,扯了扯唇,“你是不是想说,我未免太会演戏了?”
春画没有答话,滑着话题去了另一个话题:“我只是不明白,小姐何必与这些粗人这般亲近。”
风扶摇正了脸『色』,一眨不眨的对春画看着,“我一直就想说,你身上大家的高傲气未免太重。”
春画皱眉朝她看去,等着她的下一句。
“你别忘了,进风府以前,你的家里也只是个普通人家。”
“何况,我们天耀国,你认为是大家族人多还是这些平明百姓多?”风扶摇一步一步诱导:“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是连这些朴素的人都不能好好对待,还指望谁能好好对待我们呢?”
春画撇头,“我只在上春院听过,只要抓住了得势之人,才能一步一步往上爬。”
风扶摇回了头看着眼前的风景,笑的灿烂:“若是她们是这样想,那么她们的地位就不会稳,最终只会失败。”
“没有经过扎根成长的成功终究只是站在已扎根的树枝上,等待她的不过两条路,要么被扎根的大树放弃折断,要么,就是扎根大树被推倒,这根悬着的树枝,也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春画瞪大眼惊讶的对风扶摇看着,这些话她从没听过,但却,那样令人无法反驳。
震惊的望着风扶摇的脸,春画突然明白,眼前这个人早已不是她或者大夫人,甚至是任何人能掌控的对象。
风扶摇没在意春画的反应,站起身拍了拍腿上的灰,低头将地上的手帕捡了起来递给春画,风扶摇望着前方招呼了一声白霜,笑道:“我们该出发了。”
春画点头,心脏还在猛烈跳动,握紧了手里的手帕,她突然觉得,跟着三小姐或者比跟着二小姐要更有前途的多。
但或许,也更危险的多。
奎阿婆点人数招呼着开始,一行人又开始向前前进。
风扶摇方才坐着的树后待人走远了这才现出身,“有意思,难怪我那个粗鄙的六弟会想着法接近。”
那人身后显出一男子,一身黑衣,低着头恭敬道:“殿下,我们要不要?”
说罢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那人摇头轻笑:“这样有意思的女子怎么能就这样杀了,我还想知道,六弟打的什么算盘呢。”
黑衣人点头面『色』还是显得犹豫,奈何男子已然不听劝,只得作罢。
“这里如何光秃秃的?”轿车上没有车帘,风扶摇一路上看着外面的景观,忽然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秃石,没有一点草木,轻声问。
“这里是故意凿成干秃的,目的就是为显示不同。来了这里,就到了分界点了,从这里开始,姑娘就要自己走上去了。”轿子被放在地上,四个壮汉脸上『露』出歉疚的神情。
风扶摇从轿子里下了来,笑着摇头,“几位伯伯回吧,我自己可以的。”
镇海寺位于山顶,风扶摇牵着风娆,风水月与卿水然陪伴在老太太身边,任期华心里有事总是恍恍惚惚,大夫人懒得服侍老太太更懒得与任期华一同,索『性』就自己走。
“兰姨的身子又差了?”路上风扶摇爬着山大口喘着粗气还不忘记闲聊。
风娆抿唇摇摇头,“祖母的个『性』你能不清楚?我娘只是姨娘,她不会让一起来的。”
“不过我也不想我娘太过『操』劳,我娘的那份我会一起向佛祖祷告。”风娆脸上浮现释然,对于老太太对这件事的偏心她一点都不生气,反倒有些庆幸。
风扶摇欣慰的对她看着点头,爬山却是太累,一百多号人被留下一大半在山腰看行李,随行的三十多个丫鬟小厮叫苦不迭。
春画默默的跟在白霜的身后,第一次主动与白霜说话,犹豫的问道:“小姐以前曾和哪些先生学习过?”
白霜对春画主动和自己说话有些诧异,但一听这话心里又蹭蹭的冒火,没好气回道:“小姐和哪些先生学习你能不知道?哪一个不是从上春院选了来的。”
“不过小姐最近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会自己主动看书,以前为了做样子拿来的书现在都翻了好几遍,只道是以后相当状元呢。”白霜想着就乐,现在的小姐有学识有才华还有气质,一点都不比二小姐表小姐差,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自己乐了好久忽然察觉身边人是春画,冷哼一声偏了头又不说话了。
春画抬眼对白霜看了,忽然扯了唇,似乎,就连白霜也不知小姐究竟是什么样人,倒是她看的比白霜清楚些。
或者,可以说是小姐在她面前显『露』的多一些,也许,正是因为小姐曾说的,她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主仆而是,有着共同敌人的,一根绳上的蚂蚱。
“看,前面就是镇海寺了。”秋儿激动快要跳起来,手指着前方隐约看见的大门。
风扶摇抬头看了去,再往前走几百步,就有了台阶,一个一个用石头堆砌起来的台阶可比爬山来得容易的多。
风扶摇与风娆停了下来大口喘着粗气休息,春画与白霜慌忙赶了上来。
“我们可要等等祖母?”风娆问。
风扶摇回头,老太太年纪毕竟大了,还在老后面。
风水月早已按耐不住,自己跑了上来,老太太身边此时只有卿水然陪着。
风扶摇略微思索了会,点点头。
“我们就在这歇会,让祖母先上。”风扶摇退到了一边休息,白霜慌忙从怀里拿出酒囊,然而酒囊里已经没有了水。
白霜摇摇手里的酒囊确实是没水,气的就想把酒囊给砸了。
风扶摇笑:“没了就罢了,已经到了佛祖脚下,难道还能忍心看着我们饿死不成?”
风娆偏过头没有看她,眼里却很歉疚,本来只是风扶摇一个人喝的水却管了她们两个人,自然是不够的。
秋儿更是拉着白霜的手好一顿道歉,白霜本来就没有责怪秋儿的意思,这样一来反倒是自己不好意思了。
“你们两个还不上去?难道是没力气了?就我看,你们就是个没福气的。”风水月心里窝着火,知道是风扶摇告的状,现在逮到机会就是一顿冷嘲热讽,将大夫人和她说的与风扶摇搞好关系的话全抛到脑后。
“哼,我先走!”风水月嗤笑了她们一顿后自己欢快的小跑了上去,风娆嘲笑的望着她的背影,“以前让她装成那样端庄,可真是难为她了。”
风扶摇没有说话,将视线转到搀扶着老太太慢慢朝上爬的卿水然身上,莞尔一笑。
风水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和卿水然只怕是分不开的。
“一个府里,只需要一个端庄优雅的人。”风扶摇轻笑出声,远远地卿水然敏感的察觉到有人对她盯着,皱眉寻找,对上风扶摇那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秋水含情的黑眸渲染,冷笑勾唇正面与风扶摇对视。
两人隔着几百步的距离,眼神却在那一瞬相撞,转而两人都收了眼神,浮上笑,相互点头。
“祖母,摇表妹自小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卿水然收回自己的视线搀着老太太的胳膊浅声轻问。
老太太皱眉仔细想了想,喘着气断续的答道:“不过一个嚣张至极的丫头罢了,近几日倒还好些,不像原先那样呆头鹅,却是把我放眼里了。”
卿水然点头,一双眸子微微闪光,老太太说要休息,卿水然便让开了身与陈阿婆站一块。
“依嬷嬷所看,风扶摇是什么样的人?”卿水然沙袖遮唇抿了口水,对陈阿婆问道。
陈阿婆对远远站着的风扶摇打量了眼,不屑道:“有点小聪明,『性』子软弱,不成个气候。”
陈阿婆说完见卿水然面上呈现不与同的神『色』,忙俯下腰:“难道小姐觉得不对?”
卿水然摇头,“我之前也是这样认为,现在却有些怀疑。”
“不过,应该是我看错多想了,一个能被丫鬟扔到水里,被人甩了几巴掌后一言不发,现在还将那丫鬟放在身边。甚至对我连一声质问都不敢,任凭长辈发落自己半句不敢提。甚至看不清形势,与那样的姨娘倒显得亲近,这样人,该也没多大威胁。”
卿水然压下心里的烦躁,对风扶摇看了,耻笑一声,放下酒囊转身就走。
“小姐不多喝一点?”陈阿婆担心的问道。
卿水然没有回答陈阿婆,唇边勾起清浅的弧度,走到老太太身边小心的搀扶起老太太的手臂,关心道:“祖母可好些?”
老太太点头,卿水然又忙让老太太站了身,伸出手帮着整理了老太太的头发,轻声感叹:“祖母实在太劳累了,头上的白发又多了几根。”
“佛祖看在眼里,定是会让祖母长命百岁的。”
卿水然说罢,一双眼对老太太感动的看着,从头上拔出一个发簪『插』到老太太的头上,仔细打量了笑道:“这根发簪真是配极了祖母,这样好看,若不是水然晚生几年,在祖母面前竟是抬头都不配的。”
说罢卿水然握住了老太太的手,郑重道:“水然的发簪赠与祖母,只希望这根发簪能将水然的福气,『性』命都给祖母,祖母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你这孩子,让我说什么好。”老太太听罢感动的泪流满目,一张老脸红透透的甚是欣喜,“老妹妹能有你这样的孙女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多少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