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斌闭上眼睛,眼球快速转动,疏松的睫毛不停地颤抖,整个人的身体像虾一样蹦直后又倏忽放松下来,像鼓足了气又飘逸到空中的气球,还是破了个洞有点漏气的那种。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一条很长很黑的隧道,我站在隧道的入口。”
“不用害怕,走入隧道,一直往前走,又看到了什么?”
“有很强烈的光,刺眼睛……我看到了楼梯,从上往下,像是通往地下室……”
“出隧道,顺着楼梯的台阶往下走,不要着急,一步一步走,有新的发现吗?”
“没有看到,这个地方很黑,我什么也看不见。”
听到闫斌的这个回答,慕容曌久久无言:这个家伙实在将记忆埋藏得太深了,虽然有防止他人窥探的作用,但将其深埋在暗无天日的心底,自己也难以仔细琢磨、擦拭浮尘、想通纾解,只能日复一日心怀旧日怨恨,不得安宁。
就像哪怕有一天你已经不记得某人对你做过的坏事,但你对他的恶感却绝不会消失。
“你摸一摸墙壁上,看有没有凸起的地方,那是开灯的开关。”
闫斌跟随着慕容曌的指令,伸出左手,悬在空中,做出摸索的姿势,迟疑半晌后,他做了一个按键的动作。
“看到了什么?”
“三个黑色的箱子,第一个箱子上有一条蜈蚣,第二个箱子上盘着一条吐信子的蛇,第三个箱子上有一个长头发的人偶娃娃。”
“你感到害怕吗?”
“不怎么怕,但我不想打开箱子。”
闫斌的脸上露出非常排斥的神情,好像那三个箱子里面装着的东西,比箱子上的诡异毒物更让他觉得感到不适。
“可你今天必须打开,不打开就无法离开这里,你难道想一直呆在这三个黑色箱子旁边吗?”
“……不想。”
“你蹲下来,地上有一根树枝,你捡起来,将第一个箱子上的蜈蚣扒拉开,然后打开箱子。”
“地上还有一包雄黄粉,可以驱逐毒蛇。”
“人偶娃娃不会对你造成危害,你可以将它拿起来,放在地上。”
闫斌陷入了自我挣扎,等待了许久,他的双手终于做了一个打开某物的动作。
慕容曌暂且小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在她一再的催促和软硬兼施下,闫斌依次打开了三个箱子。
【第一个箱子的回忆片段】
闫斌在满七岁之前一直长得十分孱弱,跟个瘦猴一般,家里又穷没钱给他增补营养,唯一指望就是奶奶家会下蛋的老母鸡,隔三差五能够吃上一个煨鸡蛋。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爸妈出去赶集了,他在床边玩,看见床垫下有一张红色的彩纸,他觉得很还挺好看,就将它掏了出来,拿着手中的炭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他刚学会写自己的名字,还会画太阳、鲜花,蓝天白云下,要有手牵手的一家人。他将这张两个巴掌大的纸当做画纸,越画越开心,他觉得这一定是一副了不起的作品。
等爸妈赶集回到家,他迫不及待拿着黑不溜秋的画作去给父亲献宝,希望能换到一颗糖,结果却挨了自打出生开始最严重的一顿揍,连扁担也打断了一根,他还吐血了。
他后来才知道,那是父亲存起来的一百块钱,可以买很多很多的大白兔糖果和炸油饼。
他记住了那一次刻骨铭心的疼痛,从此再也没有画过任何一笔。